“郑保和。”
“奴婢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连忙膝行上前。
“传旨,召太子入宫。”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要好好问问,这拓土之功,该如何封赏。”
郑保和额头渗出冷汗:“陛下,太子殿下今日去了太庙祭祖,尚未回宫……”
“那就派人传旨,让他马上回来!”皇帝猛地抓起案上茶盏砸向殿柱,“朕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茶水混着碎瓷溅了一地,郑保和不敢擦拭,只连连叩首:“奴婢这就去传旨!”
待殿内空无一人,皇帝忽然转身,走向御座后的暗门。
暗门后是一条幽深的甬道,通往紫宸殿地下的斗兽房。
这里没有窗户,唯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陛下。”暗卫统领跪在阶下,“人已备好。”
皇帝缓步走下石阶,靴底碾过地上未干的血渍,发出黏腻的声响。
斗兽笼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被铁链锁着,跪在中央。
这是皇帝在教坊司,无意中发现的乐师。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皇帝一眼就认出了那相似的轮廓。
乐师跪在斗兽笼中央,雪白的衣袍纤尘不染,像一朵误坠泥沼的玉兰。
昨天他还在教坊司弹奏《清平乐》,而今却被铁链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斗兽房中。
“抬头。”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乐师战战兢兢地仰起脸。
烛光摇曳,照出他清俊的轮廓——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薄而淡,竟与太子有两三分相似。
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惶恐,不似太子永远沉静如潭。
皇帝盯着这张脸,忽然笑了。
他伸手抚过乐师的脸颊,手指冰凉如蛇信:“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乐师浑身发抖,却仍记得礼数,声音细若蚊蝇:“奴、奴不知……请陛下明示。”
“因为你像一个人。”皇帝的声音温柔得瘆人,“一个……朕很想亲手撕碎的人。”
乐师瞳孔骤缩,还未反应过来,脖颈已被猛地掐住!
“砰!”
他的额头重重撞上铁笼,剧痛炸开的瞬间,眼前一片血红。
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染红了雪白的衣领。
“叫啊。”皇帝俯身,冕旒珠玉扫过乐师惨白的脸,“怎么不叫?”
乐师疼得眼前发黑,却仍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鲜血从唇角溢出,滴在锁链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他是教坊司最好的乐师,最懂规矩。
君前失仪,是死罪。
皇帝眯起眼,突然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一旁的铁笼:“认识这是什么吗?”
乐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浑身僵直。
铁笼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是一只饥饿的黑豹。
“不……不……”
乐师的理智终于崩塌,他挣扎着爬向皇帝,铁链哗啦作响:“陛下饶命!奴、奴可以弹琴!可以唱曲!奴什么都可以做!”
皇帝一脚踹在他心口。
乐师被踹得翻滚出去,后背撞上铁笼,疼得蜷缩成一团。
他颤抖着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皇帝走向一旁的机关。
“开闸。”
暗卫拉动铁链,闸门缓缓升起。
黑豹踱步而出,矫健的身躯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獠牙上滴着涎水。
乐师终于崩溃,哭喊着爬向皇帝,“陛下!求您!求您饶了奴吧!”
“哗啦!”
铁链被猛地拽紧,乐师被拖回笼中央。
黑豹低吼一声,缓缓逼近。
“不……不要……”乐师疯狂摇头,眼泪混着鲜血糊了满脸,“奴不想死……奴不想死啊!”
皇帝坐在高椅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你不是他,但朕可以假装你是。”
黑豹扑上去的瞬间,乐师的惨叫声刺破地牢。
利爪撕开他的白衣,獠牙刺入肩膀,鲜血喷溅在铁笼上,像一幅狰狞的泼墨画。
“啊——!!陛下!陛下饶命啊!!”
乐师嘶声叫着,拼命挣扎,手指在血泊中抓挠。
黑豹咬住他的右臂,猛地一扯——
“咔嚓!”
臂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乐师疼得浑身痉挛,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呜咽。
他望向皇帝,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能看清皇帝唇边的笑意。
“对,就是这种眼神。”皇帝轻声道,“他也该这样看朕。”
黑豹再次扑来,这次对准了他的脸。
乐师最后的意识,是獠牙刺入眼球的剧痛,和皇帝愉悦的低语:“终究不是他。”
黑豹吃饱后,饕足的被关进兽笼。
没有了乐师的惨叫求饶声,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暗卫跪在血泊中,默默收拾乐师的残肢。
皇帝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处理干净,对外就说……教坊司乐师暴病而亡。”
“是。”
暗卫低头应声,用余光瞥着皇帝离开。
地下斗兽房重归寂静,唯有血滴从铁笼缝隙落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像一首未奏完的《清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