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村中开始有了人声。
玄一收起玉佩,起身准备去溪边打水。
刚推开门,就看见张大胆站在院外,手里拎着个酒葫芦,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
“林先生!”张大胆嗓门洪亮,“昨儿个猎了只野兔,烤得正是时候,配我这自酿的米酒,绝了!”
张大胆是村里唯一的猎户,四十出头,身材魁梧,脸上有道疤,据说是年轻时被野猪拱的。
村里只有他不怕玄一,时常来串门,带着酒肉,非要与玄一“把酒言欢”。
玄一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张大胆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走进屋,把酒葫芦往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半只烤得金黄的兔子,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屋子。
“尝尝!我婆娘的手艺,村里数一数二!”
张大胆拍着胸脯,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玄一撕下一块兔肉放入口中,肉质鲜嫩,外皮酥脆,确实不错。
他点点头,算是认可。
张大胆高兴地给自己和玄一各倒了碗酒:“林先生,您这身手,不像是普通人啊。”
他咂了口酒,眼睛却一直盯着玄一的脸,“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练家子,可没一个像您这样的。”
玄一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
那眼神冷得像冰,张大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我就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张大胆连忙摆手,“不过……”
他压低声音,“前些日子,我在北边的老林子里碰到头黑熊,差点没命。那畜生凶得很,一巴掌能拍断棵小树!要不是我跑得快……”
“黑熊?”玄一放下酒碗。
“是啊,就在断崖那边。”张大胆心有余悸地比划着,“这么大个儿,眼睛跟铜铃似的,见人就扑!”
玄一突然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和短刀。
“哎?林先生,您去哪儿?”张大胆愣住了。
“打熊。”玄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张大胆追到门口,只看见玄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他挠挠头,嘀咕道:“这性子也太急了……”
一天一夜过去了,村里人都说“林先生”肯定凶多吉少。
那黑熊盘踞山林多年,伤过不少猎户,连最有经验的老猎手都不敢轻易招惹。
谁料次日,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玄一拖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进村子,所过之处,泥土路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天爷啊!那是……那是黑熊?!”正在井边打水的王婶惊得水桶都掉在了地上。
村民们闻声赶来,将村口围得水泄不通。
玄一把熊扔在空地上,黑熊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眼睛处还有个血窟窿。
那是致命伤。
“这熊少说也有五百斤!”
“林先生一个人就打死了?”
“你们看这伤口,一箭穿喉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村民们看向玄一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玄一:“林先生,您没受伤吧?”
玄一摇摇头,衣服上除了些泥土和血迹,确实看不出什么伤痕。
他指指地上的熊:“分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村民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没人敢拦。
从那以后,村民对玄一的态度更加复杂。
他们感激他除掉了山里的祸害,会时不时给他送些新鲜的蔬菜、鸡蛋或是自家酿的酒。
却是放在门口就赶紧离开,不敢多作停留。
只有阿萝胆子大些。
她是老村长的孙女,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明眸皓齿,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
每次玄一去溪边打水,她总会“恰好”也在那里洗衣。
这天傍晚,玄一刚走到溪边,就看见阿萝蹲在青石板上捶打衣服。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先生。”阿萝抬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您来打水啊?”
玄一点点头,蹲下身将木桶浸入溪中。
溪水清冽,映出他冷峻的倒影。
“我……我做了些发糕。”阿萝从篮子里拿出个油纸包,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您尝尝?”
玄一的手顿了顿,没有接:“不必。”
阿萝咬着下唇,眼眶有些发红:“林先生,您为什么总是、总是这么冷淡?”
她鼓起勇气,“村里其他小伙子,我都不爱搭理,就您……”
“我有妻子。”玄一突然道。
阿萝愣住了:“可、可村里人都说您是一个人。”
玄一提起装满水的木桶,转身就走。
阿萝站在原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回到小屋,玄一把水桶放在墙角,坐在桌前发呆。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暮色四合。
他掏出怀中的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海棠的轮廓模糊不清。
“殿下……”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
远处传来村民们的谈笑声,炊烟的味道飘进窗户。
玄一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清辉殿。
太子执笔的手,含笑的眼睛,身上淡淡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