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一步步走在长廊的檀木地板上,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转过回廊时,他看见江元隐在暗处,高大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江元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柴刀上,眼中满是警醒。
林霜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宴客厅的雕花木门大敞着,里面传来的丝竹声混着油腻的肉香。
林霜在门槛处停顿了一瞬,深吸一口气,让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天真笑容。
“哎呀,我们的小美人终于来了!”城主洪亮的声音从主座传来。
他今日穿着绛紫色锦袍,腰间玉带上的明珠个个有鸽卵大小,在烛光下泛着奢靡的光泽。
林霜缓步走入厅内,先是向城主行了一礼,然后才抬起眼打量席间众人。
主客位上坐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孔雀蓝织金缎的袍子,十指戴满了宝石戒指。
那人正用象牙筷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鲙鱼,动作优雅得近乎女气。
“这位是皇城来的赵静忠赵大人。”城主介绍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谄媚,“奉圣命巡视沿海各城。”
林霜乖巧地行礼,睫毛低垂。
他能感觉到那位赵大人的目光,像黏腻的蜂蜜般贴在自己脸上。
“抬起头来,让咱家好好瞧瞧。”赵静忠的声音尖细柔滑,像丝绸擦过刀刃。
林霜缓缓抬头,正对上赵静忠灼热的视线。
这人面庞俊美,但眼角眉梢透着股阴柔气。
此刻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已经放下。
“了不得,了不得。”赵静忠出声赞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这等容貌,便是皇城的金枝玉叶也比不得。”
宴席上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林霜余光瞥见城主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而坐在下首的林烬则阴沉着脸,恶狠狠地撕扯着一只烤鹌鹑的腿。
“来,坐咱家身边。”赵静忠拍了拍身旁的绣墩。
林霜顺从地走过去,裙摆拂过铺着锦绣的地面。
赵静忠身上传来浓重的香气,混合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药草味,熏得人头晕。
他刚坐下,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多大了?”赵静忠问,拇指轻轻摩挲着林霜的手。
“回大人话,八岁。”林霜声音清亮,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去拿茶壶,“霜儿给您斟茶。”
赵静忠哈哈大笑,眼中的欲望几乎要溢出来:“好伶俐的孩子!”
宴席上的珍馐一道道呈上。
清蒸海红斑淋着琥珀色的酱汁,炭烤乳猪的脆皮上撒着金箔,燕窝羹盛在剔透的水晶碗里。
林霜小口啜饮着蜜酿,听着城主与赵静忠互相吹捧。
从他们的对话中,他渐渐明白这位赵大人虽名义上是替皇帝巡游,实则是借机敛财的得宠太监。
“东海明珠十斛,珊瑚树两株,还有这个月的海税……”城主压低声音说着,一旁的师爷连忙奉上一个雕花木匣。
赵静忠漫不经心地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放的金锭在烛光下晃得人眼花。
“林大人太客气了。”赵静忠轻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咱家最中意的,还是您府上这颗明珠啊。”
他的手又搭上了林霜的肩膀,这次力道加重了几分。
林霜正用小银匙挖着一块雪梨膏,感受到肩上的压力。
他转过头,对赵静忠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大人尝尝这个?厨娘的拿手点心。”
赵静忠愣了一下,随即欣然接受。
当他的嘴唇碰到银匙时,眼神暗了暗,舌尖似有若无地舔过匙面。
林霜假装没注意到这个暧昧的动作,继续专心地对付自己面前的那份甜点。
赵静忠白皙的面颊泛起红晕,他突然揽住林霜的肩膀,对城主道:“咱家一见这孩子就投缘,不如认作义子如何?”
席间霎时安静下来。
城主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道:“这是小儿的福分!赵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造化!”
林霜捏着银匙的手指微微发白,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霜儿,还不快给义父敬酒!”城主催促道,亲自斟了一杯琼浆递过来。
林霜接过酒杯,起身向赵静忠行礼。
他今日的衣裙领口开得略大,弯腰时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颈。
赵静忠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接过酒杯时,指尖“无意”划过林霜的手心。
“好孩子。”赵静忠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着,“跟咱家回皇城如何?那里有吃不完的糕点,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林霜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冷光:“全凭伯父和义父做主。”
城主闻言大喜,连忙又给赵静忠斟酒:“这孩子乖巧懂事,定不会给大人添麻烦。明日我就让人准备行装。”
宴席持续到月上中天。
林霜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时而为赵静忠布菜,时而应要求吟一首小诗。
他的声音如清泉击玉,听得赵静忠如痴如醉,不住地拍手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