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弦惊站在原地颔首而示,京中最近传言余称进宫时间提前,应该用不着四月,但现在看着余称稳稳当当的坐在这,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上次李之德和我们说的,大人可还记得?”
上次满月宴一别以后,李之德派人暗中给他传递了消息,上任兵部侍郎黄燎私藏军火兵力一案或许是可以扯出来翻案。
这起案件错综复杂,还牵扯到恒安侯府与丞相方进泛之间的联系。
如果要扯出来,那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但余称想,就是要将事情扯的越大越好。
“恒安侯已经私自前往长松县调查,估计今天刚到长松县,见过了上上任县令。”雁弦惊道“之前同我一起到定州的薛大人最近剿匪有功,但全部清剿完还差些官府兵力。”
“边防虽然先停战,但兵力也不算一朝一夕能够赶的过来的。若是要引出来这桩案例,那剿匪的事情便会一再的搁置,这样薛县令也会投入到黄家一案之中。”
雁弦惊状似无意的暼了她一眼“黄家一案被翻出来周边土匪也不敢胡作非为,届时官家重视这些事是就算不想大张旗鼓也是会众人皆知的。”
“这样也好。”余称忽然咳嗽两声,她拧着眉毛,眉间化不开的愁绪似乎更显。
“可是最近着凉了?”雁弦惊下意识问了一句。
余称怔愣了一下,随即遮掩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身体孱弱,每当换季便会如此。”
“没有什么药可以治吗?”
“百计千方也治不好的病。”
“用不用喝些热水?”雁弦惊道“难得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我,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是。”余称认同的点头“你屋内没有什么水果摆着,我千里迢迢跑过来,还真的有些饿了。”
“你想吃什么?”雁弦惊问她。
“随意给我点东西就好。”
雁弦惊出门去,不出一会便回到了屋内,便听见了余称点破他心思的一句话“来这边坐着吧,我们两个又不是没有面对面坐着过。”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交府中下人搬了椅子过来。”
余称笑笑“今时哪里不同往日,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没有这个意思。”雁弦惊自知拗不过她,于是走到罗汉榻的另一头坐下。
房门很快又被打开,余称似乎闻见了熟悉的香味,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的米糕。
下人将米糕与新的水壶一并放在桌上便听见雁弦惊道“一会不用再将椅子搬过来了。”
“是。”
等人走之后,余称才拣起一块米糕放入嘴中“难不成大人也爱吃这等糟米之食?”
雁弦惊倒了杯热水送入口中“偶然瞧见,就想着尝一尝。”
余称听着,忽然想起上次斗百草一事“那大人可真的是爱新鲜了。”
话一落地,她眼光一转,定格在他的杯子上“也是个念旧之人。”
雁弦惊不自觉的将杯子上的缝隙一遮“毕竟是我年少研学时亲手做的。”
“年少时……”余称轻碾着这三个字,来了兴趣“大人年少求学时,是什么样的?我一直以为你师承余尚书的门下。”
“出身寒门,无父无母。”雁弦惊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儿时在书院做书童,大了些也就耳熟能详了,十一岁时冒名顶替人考了场试,被揪出来了,也因祸得福受到了夫子的赏识,后来十五岁引荐我到松山书院那,呆了两年,又去了别的地方求学,其中就有余大人。”
“那你如今多大了?”
雁弦惊想了想“我也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是件好事。”余称不知不觉已经吃了三四块米糕“这米糕你在什么时候喜爱吃的?”
雁弦惊望着她,轻轻道一句“半年前。”
余称停下了吃食,雁弦惊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的不对劲起来,她下意识的朝后一瑟缩,便看见雁弦惊已经收回视线。
“夜已深,余二小姐该回去了。”
“……”余称望着他,迟疑了一会“抱歉。”
“你生气了?”
“并非如此,只是你单独前来,不怕被人发现?”
“我还需要些什么名声呢?就算是我嫁人了,我也可以被遣送进宫,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罢了——再说,发现了也并非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雁大人往后复职,还依旧在翰林院吗?”
余称上次寄了封信过来,入朝以后不好联系,又正需少傅教公主一些东西,余尚书有意要将雁弦惊抬上去做这个职位。
“我已经办稳妥了。”雁弦惊算是顺风顺水的上去,前有余尚书引荐他,后有徐扶风推波助澜。
“他们要留我在上京,我必去长松县,少傅一职用不了多久时日。”
“稳妥了就好。”余称叹口气“徐扶风要拉拢于你,你去了与我贸然联系,是不是不好。”
“我与你必有联系,皇帝早知我是尚书的人,不联系反倒造就你……宫中更森严,无论怎么样,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面上见是必见,但也不用太多了,你去长松县难道就怎么有把握?李之德他有万全准备吗?”
余称喝了口热茶,瞬间觉得自己的胃暖暖的“我总染风寒,有时候总会有些预告。”
“改日我送你一幅药方如何?”
“送我一幅药方?”余称将杯中水喝完“也好,尚书府的药味喝多了,再少喝一副药不少多喝一副药也不多。”
她说完便将杯子放下,扬起笑脸道“今日多有叨扰,我们来日再见。”
“不送。”雁弦惊坐在原地,要为她把脉的事情也停在喉咙处,发不出声音。
算了,等下次也不算迟。
只是他前些年一直未曾听说过余称有这个病。
他侧头去看像那个被放在桌上的草竹子,还是放在那个白玉瓶里面,窗挡住了外头的风,它立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