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有些烫,宿梨掰着他的脸,像对小孩子一样看着他“就算是心甘情愿的赴死,你就不想在死前知道真正的答案?就难保他们不会骗你。”
她迫使程渡看着自己,说的话有言之凿凿信誓旦旦那意味“其他的政党什么的我都暂且不管,但我们是盟友——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烫的要煎鸡蛋吗?”
微弱的炭火光不明显的将她的轮廓照着,程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是了,他一味的只会去退缩,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趾高气昂?
月色清凉,透过窗户照在案台上。
宿梨就这么揽着他上了床,前些日子程渡生病,她埋了些心思带了两包的药,现在也算是有用处了。
风拍着窗户,一下一下的,虽然显得吵闹两分,但程渡或许是烧过了头,细细碎碎的咳嗽声停了之后,宿梨端着熬好的药进门,也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
月光照在窗边,宿梨看着程渡轻轻皱起的眉头,思考了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酒醒时,往事愁肠。那堪永夜,明月空床。
第二日清晨,宿梨挂着黑眼圈端着药走了进来,程渡也才刚转醒,他估计是烧退了,意识也清醒了不少,于是下意识避着宿梨的视线。
宿梨对这现象是极其不满的,她有些用力的扯开旁边的凳子,语气怪调“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程渡将头缓缓的转过来“先把药喝了。”说着,一碗泛着苦味的碗便递到他的面前来。
趁着程渡喝药的间隙,宿梨在一边叨叨
“那老人的话你估计也还记得,并不是全然没有线索,就是太难查了,李之德告诉你其他的没有?”
她说完,又递出颗饴糖。
程渡边摇头边借过饴糖“书信还没有到,但不出明日。”
“能告诉我朝堂现在的状况吗?”
“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凡事需要拿捏个度,帮了我也是帮你自己,你是发烧烧的脑子不灵光了,这也想不清?”
程渡面对着宿梨狐疑的目光,颇有些羞愧,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我是病患,你能不能温柔点?”
“我还不够温柔?”
“……”程渡切开话题“公主要和亲一事是已经定下来的,但户部尚书余大人二女儿于四月前被召入皇宫做了令人,面上做女官,实际为人质。”
“公主和亲一事还没有定下来,因为朝堂之上两党仍在定夺,前些日子主战主和派已收了提笔,现在两党在吵的主要是公主去哪国和亲的问题,表面上为两边不同的政党,实际上是皇帝和丞相的不同意见。”
“皇帝和丞相……”宿梨念叨着,她想也确实,毕竟自古以来皇帝和丞相就不大对付。
“一个说去送去夏国,夏国与周国一直有纷争,这也是长松县为什么会来流民的原因。”程渡笑一声“他夏与齐联合,但摆明了这几年先不打仗,却独独骚扰周国边境,是要逼的周不得不去联合。”
“周国实力不强,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宿梨问“总不可能说夏国君主好色,就真的是送美人,三国联合剩下两个怎么打的好,除去那两个,周国也依旧必亡。”
程渡却摇了摇头“未来总是不清的,夏爱擅毁盟约,它纠其目的实则也只是想打剩下两国或者对抗齐时多出一道稳定兵力好保存力气,君主那头意思要送夏,那就是准备要赌一把。”
“丞相他们的意思呢?”
“南下联夷,夏在夷下,夷在齐下。”
“这算是比较稳妥的法子……但说来说去,两者都是在赌。”宿梨说“我不能想到其他的,但我在码头也听见皇帝要御驾亲征的事,我想他是不会去的,是吗?”
“是,要借我们之手。”
“到时候万劫不复,你也在所不辞?”宿梨就看着他,声音不自觉带上颤抖。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最久的一个人,没想到才真正意义上的没认识几天就要把生死搬到台面上来了。
程渡一脸的坚定“我已然无命可退。”
“但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宿梨忽然卸下力气“你别忘了我昨日的话就好。”
他对她挺好的,她无以回报,愧疚的感觉蔓延在心口。
程渡看着她的愧疚,忽然觉得,两人有些相像。
他等着她说完,忽而道了一句“谢谢你。”
“什么?”宿梨下意识问了句。
他又将头侧过去,掩饰道“没事。”
“我其实听见了,你说谢谢我。”宿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就好像她的付出立马就有了实质性的回报一样,她给予的是感情,所以也获得了同样的情绪价值“程渡,我也谢谢你,我很开心。”
程渡温和下来“你愿不愿意同我讲,你的心思?”
分明没有相处几天,却都彼此心照不宣的要对方打开心扉。
两个人是形单影只下的唯一朋友。
程渡觉得她是同他一样的人,所以他才要去问。
宿梨愣了几个瞬息,才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你,你想要知道吗?”
“像你对我的那样。”程渡说“不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宿梨又愣了一下,才小声嘀咕道“其实谁是官谁知道……”
“你记不得往事,你也别独自一人抗着。”程渡想起宿梨之前不肯说自己是鬼,其实他也不认为宿梨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他猜的半对,宿梨要找家。但宿梨要找到是原本模样姑娘的家,她有良心,所以她要去找回事情多真相,脸上的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这是那位姑娘留下来的。
她既然看见了,那她不能坐以待毙。
宿梨不认为自己是鬼,因为她始终觉得她可以回家。
她根本没有死于那场车祸,只是意外穿越了而已。
但实际上,任怎么个想法出来,她也只能是一只孤魂野鬼。
宿梨忽然就觉得今日清晨的寒风凛冽,吹透了窗纸要将她冻死在这间房内才肯罢休。
等着碗底残留的药味若有若无的飘在鼻尖,宿梨忍不住不去闻,她不能控制的心里发涩,如同药效发作了一半,鼻口眼睛还是哪,都一阵一阵的发苦。
最后所有所有点言语全化为了四个字,轻飘飘的砸在地上。
“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