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安定民心,弘元帝遂下旨,于端午拜神祭祖之际在宫中设祭,以悦神祈福,消除邪祟。
乐昌欲走,身后之人却停住脚步,一动不动。
手上的湿濡粘腻感总算让她察觉到身后人的异常之处。
她转身,盯着正抱着木匣,指尖泛白的陆银华,歪头疑惑道:“怎么了?你身子还有不适?”
陆银华摇了摇头,沉了一口气,似下定某种决心般,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殿下,我想请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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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行祭天大典的大殿前黄钟大吕之音不绝于耳,锣鼓喧天,各处弥漫着香蒲香兰的气息和符纸的灰味。
祭台下站满文武百官,乌压压一片,个个神情肃穆。
此时弘元帝李璨洄与皇后王圩立于祭祀天地大鼎前,焚香献酒。
一旁礼官齐声高唱道:“呜呼!天子祭天!”
弘元帝持黄诏,高声唱道:“皇皇上天,昭临下土。惟天惠民,奉天辟壤。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表无私之满腔。吾等衣华夏服章,法始祖规制,以祀昊天。祈湘水病疫消,愿大雍风调雨顺,无灾无殃,国家昌盛,天下大同。敬请昊天上帝,皇天后土据此为证,大雍天子李璨洄敬拜于洪武大殿。”
祭词唱完,三牲、玉璧、玉圭、锦帛等祭品皆投于鼎中,于生刍之上,弘元帝接过礼官恭呈来的火把,将生刍点燃。
霎时间,鼎中腾起烈烈火光,烟火升腾,似于乌金争辉。
祭天结束,帝后二人回到御座前。
不曾想,皇后头疾发作,疼痛难耐,于是弘元帝命内侍扶皇后于偏殿休息。
站在远处观望的陆银华与乐昌二人见状,纷纷转向偏殿。
而届时,祭台下的领头天师头戴黄金目的方相氏面具,身着玄衣朱裳,迈着疾步入内,披着熊皮,持戈扬盾,头装弓弩,手脚并用,作野兽姿态声绝于上天。十二神兽行恐吓之态,或奔或伏击,驱赶瘟神。
四方站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大神兽。
带假面的隶人随行,手持法器,厉声呼唤神明,鼓角之声不绝于耳。
在乐昌的带领下,陆银华毫无阻碍地穿过层层守卫,来到偏殿请见皇后。在经过祭坛侧时,她匆匆扫了眼众人,若有所思般紧闭双唇。
入殿时,乐昌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陆银华:“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给母后看画?”
“自然是想得娘娘夸奖,得赏赐呀!宫里的物件可是外面花千金都买不到的。”陆银华答道。
“好吧,暂且信你,赏赐要分我五成。你若是骗我的话,你就等着帮我抄书!十本!”随后乐昌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咬牙,耸了耸鼻子,装出恶狠狠样。
陆银华笑了,点了点头。
二人入殿走近,此时宫娥正揉着皇后额角,皇后正皱着眉闭目养神。
见此情形,乐昌便猜到是皇后头疾发作,心中升起担忧,拎起裙摆疾步上前。
“母后,您头疾又犯了。”
皇后常年苦于头疾,近些时日总有记忆似有衰退的征兆,而太医令却病症束手无策。
听见乐昌的说话声,皇后睁开眼,伸手引得乐昌坐于身侧,余光瞥见跟在其后跟着一着草青色衣衫的少女,略带疑惑道:“这孩子是?”
乐昌答道:“她是女儿从前的伴读,礼部侍郎陆时敏的长女,陆银华。上元节宫宴才见过的,您不记得了?”
皇后捏了捏太阳穴,凤眸微闭,似是在思索回忆。
见状,陆银华行跪拜礼磕头:“礼部侍郎陆时敏之女陆银华,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立在皇后身前的嬷嬷也俯身低声道:“上元宫宴上有个穿桃粉色披风的孩子,拿出了一堆绢花做的发钗送给殿下,殿下又拿出两朵最好看的送给娘娘。在官员的女眷献得画作中,娘娘还曾夸奖过这个孩子作的画。”
在嬷嬷的提醒下,皇后似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玉指轻点着额角:“是有这么个孩子,是个聪明孩子,一手水墨丹青倒是不错。别跪着了,起来吧。”
乐昌正愁找不到如何理由解释为何带陆银华入殿,听着母后这么一说,眸光微动,搂住皇后的手臂,亲昵地贴近撒娇。
“是呀,最是擅长水墨丹青了。华儿送给儿臣一副清池月荷图,我见着甚好,迫不及待想同母后赏画,讨母后高兴,就将她带来了。”说完急忙招手让陆银华上前。
皇后轻捏着乐昌的鼻子,宠溺道:“既然乐昌都说好,那母后也看看。”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陆银华道,“孩子起来吧。”
陆银华得言起身,低头走近将怀中长匣交于嬷嬷。
嬷嬷打开黑漆木匣,取出画卷,与宫娥一同将其在皇后面前徐徐展开。
皇后抬首观之。
画卷上月色荷花散着微微光华,随风摇曳,跃然纸上。
皇后收紧的面容舒展了些,微笑首肯:“确实好。孩子师从何人?孩子,本宫要赏你,可有要什么?”
然而几人在赏画之际,陆银华无暇顾及旁人在谈论何事,只一心一意暗自观察着偏殿内的布景,看到一处偏阁。
乐昌见陆银华望着他处,迟迟不做声,心中起疑。起身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肩头了一下,在耳边嘟囔着:“在想什么?母后在问你老师是谁?还有母后要赏你。怎么,要得赏赐了,还磨磨唧唧的?不想玩啦?你这一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陆银华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见她心不在焉的,乐昌正欲再说,远处传来礼官高声“礼成——”打断话语。
鼓声阵阵,击镈声响彻天地,以通神灵。
这是礼成的信号!悦神结束,陆银华顿觉来不及了!
得快一点让皇后入偏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