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的救命之恩,因他的关怀,因无条件的信任,因他救下父亲,因时常出现在窗台上的灵穹,因颈上这颗疑似他送来的石榴石,因梦中的他,以上种种。
陆银华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有了一份不可言说的情愫。
她对他在意了。
她同样在期盼,期盼着能与他再次相见。
然而,他们现在是族亲了,且自己也早早有了婚约。
这份情愫只是妄念,只能是妄念。
还好,她还藏得住。
“我应是死过一次的人,能活着是上天给的恩赐。现下拥有的,是最好的。如今我想做的便是继续修撰古籍,译文写字,与你,与少微,做长长久久的知己好友。”陆银华郑重道。
不知不觉,二人已话了许久。
不想陷入沉重的交谈中,陆银华话锋一转:“不过,乐昌方才说的高祖皇帝与太后的旧事,你是当真知详情,还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被这么一问,乐昌沉吟,心虚地垂首,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眸,讪笑道:“管中窥豹。”
随后又道:“也不全是,虽说确实有添油加醋的细节,但是我听燕嬷嬷说,皇祖母就是同皇祖父打了一架,那可真是鸡飞狗跳的,他们二人都将客舍都拆了。不久后,皇祖母将龙鳞斩月刀送与皇祖父,二人结为夫妻。而皇祖母则束发男装入了军队,用着这只湛金枪凛然杀入敌阵,破灭万军。”
陆银华顿时笑了:“就知道你在添油加醋。但或许,你说的便是史书上未记载完全的。管中窥豹有时也不是一见坏事。”
她挺直腰背,双手放在身前,望着乐昌道:“方才,你未折返时,发生了一事。古器梅瓶跌碎在地,有人管中窥豹略知了些许事实,加了些自认为的推测,便开始言之凿凿地随意指摘他人,损人名声。但也有人借着史书上短短几笔,窥得数百年前,数千年前的历史大事、万人性命。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既有好,也有坏,就看那人如何用。”
“华儿,你像个老学究。”乐昌揶揄道。
陆银华抬手戳了戳乐昌的脑袋,嗔道:“乐昌你很聪明,不似方才我说的那愚昧之人,但也不可在要事上,做个一叶障目之人。”随后笑道,“在高祖皇帝画像前,一口一个匹夫,是为大不敬。”说完磕头跪拜。
乐昌躲了下,也随着陆银华磕头跪拜,起身后仍不服气道:“皇祖母如今也时常唤皇祖父为匹夫,这真不是我瞎掰的。”
二人还要争论一番时,阁外在传来击罄声。
一声长,两声短,三声长。
这是大学士在召集四散观书的学子的信号。
弘元帝与朝中大臣入密阁已观完集贤书院,现下需学子提交依大学士给的议题撰写的诗文,交由大学士过目,再给弘元帝评赏。
“快走!”说着,惊觉二人已在阁上待了许久。乐昌大呼不妙,一把拉起坐着的陆银华向下冲去。
*
陆时敏随弘元帝观赏完古籍书画,下楼,四下望去,在凉棚下四散的人群中未找见着浅蓝色襦裙的身影,向一吏人招手询问。
“使君,可见着华嘉郡主?”
那吏人恰巧是为陆银华她们二人引路的人,他躬身行礼道:“回陆大人,华嘉郡主与魏王妃评书赏画时,似中了暑气,乐昌殿下将郡主拉到了麒麟阁歇息,想来已有两刻。”
一听,陆时敏顿时着急:“可找了太医?”
“乐昌殿下说无大碍,只让人送了些冰饮。”吏人答道。
麒麟阁非请不可入。
陆时敏心下着急。但他身为礼部侍郎,不可知礼违礼。
“伯和,怎么了?”刑部侍郎柳一水上前。
伯和是陆时敏的字。
他们二人是同一年进士及第,名次相近,志同道合,后各自领官外任。数年后,二人一前一后调任入京。
“无事,文初。”陆时敏摆手。
文初是柳一水的字。
话音未落,敲击玉罄的脆响响起,闷在凉棚下的议论交谈声戛然而止,四散的学子纷纷归坐。
随即,从麒麟阁中跑出一着天水蓝衣衫和一杏子黄衣衫的少女。
陆时敏见状,快步上前,先行拜过乐昌,行礼完,看着脸颊有些绯红的陆银华,急忙道,“华儿,身子可还好?暑热可散了?脸怎么还这么红,是还有不适?若是不适,就同太傅告假,先行回家?”
急匆匆跑下楼,脸上热气还未散去。陆银华当即明了,顺着陆时敏所知的事往下说:“父亲,我没事,只是在日头下站久了,有些头晕而已,不用同太傅告假。”
“我想多看看书。待今日曝书会结束,我等着与父亲一同归家。”陆银华道。
陆时敏见陆银华这样,也不再催促她回家。心下想着若是回家途中又暑热了,无人在一旁,这样更放心不下。但不如待日头落下,避过暑热,二人一同乘车。
“没事就好,想看书就看吧,只是不要再在日头下站久了。”
陆银华点点头应下,随后乐昌拉着陆银华归坐。
待所有人归坐,大学士刘言贺站在宴席最前,面色柔和道:“各位大人、学子,愿不惜笔墨,以民生为题,作诗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