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陆府主屋。
深夜寂静无声,床纬下的妇人辗转难眠。
“念念,怎么了?”
陆时敏撑起身,半倚在床栏上,取过探身取过木架上的外衣,披在妇人轻颤的肩头,借着透过纱幔的月色看着身边人郁结的愁色,将妇人揽在怀里,手指摩挲着,轻抚着臂膀。
孙清念闭眸,难耐地用力捏在眉心,待烦躁不安的心绪稍缓,思索半息,手攥着陆时敏胸前衣襟,急道:“夫君,我想给华儿定亲了,宜早不宜迟,最好能在华儿及笈前定下。”
“别急,定亲也得选好儿郎才好。”陆时敏将人拥得更紧,怀里人止不住地轻颤。
长吁一口郁气,孙清念带着些许颤音道:“有的,顾家二郎。道烟来信说了,他岁末会来云京科考,就在那时定下,到时候华儿随他离京。”
“可华儿入了玉牒,她不再只是我们的孩子了,我们定不下来的……”陆时敏怔怔道。
话音落下,孙清念一愣,吞吐道:“顾家二郎,他虽身子不好,但到底是道烟的亲子,是个明事知礼的好孩子,和华儿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上次进宫谢恩时,皇后就想给华儿定亲,我……我将那份荒唐的婚约拿了出来……华儿于皇后有恩,我们去求皇后娘娘!她也甚是满意。”
“念念!”
“夫君,我没办法!赐封号,赐宅子,现在皇后和太后都要常召华儿入宫……”孙清念埋头在陆时敏胸前,崩溃地、低哑地发泄着,“这就和那场大火一样……夫君,那是我的孩子!巍巍皇权下,她差点死在那儿!她在为了我们身不由己,夫君难道没看出华儿在强撑吗?”
话音方落,陆时敏不经想起马车上陆银华自紧扣的书箱,且将人摇醒的那刻,她眼中有难掩的惊惧……
“皇宫里的那群人想召人入宫就召人入宫,完全不顾华儿身子未好……”
孙清念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口不择言,陆时敏猛地抬手捂住她的口鼻,暗自摇头,示意不让她再说。
覆在唇上的大掌堵住了一切想说的话,她的眸色缓缓暗淡下去,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垂眸遮住眼中苦涩,头抵在陆时敏的胸膛上,无声地压下哽咽。
“华儿长大了,她一直都是个早慧主意大的孩子,我们信她,她不会有事的,好吗?”
陆时敏将人拥在怀里,低声安抚着惊恐的孙清念,静静地受着被泪浸透的衣襟。
“念念,为夫会为华儿谋划的。”
他怎会看不出,可他是大雍的臣子,违抗君命不是他能做的。
不知不觉,帷帐内只余低低的呜咽声,患得患失的恐惧如恶鬼缠着二人,直到鸡鸣。
翌日午后,雷声滚滚,暴雨倾泻而下,一扫夜里的闷热。
屋檐下的雨落得叮咛作响,陆银竹和紫苏挽着裤脚,脱掉鞋袜,光脚在廊下踩水。
没一会儿,二人弄得浑身都湿透了,薛妈妈忙完厨房的事瞧见了两个湿透的小人,止不住“哎呦,小祖宗诶”的念叨着,一把将湿漉漉的两小人捞进里屋,拿着干燥的帕子使劲擦着她们的脑袋,待擦好后,命点翠去厨房煮些姜茶,弄好一切后,不免向着坐在屋内坐在窗台下桌案前正写着信的陆银华絮絮叨叨着。
“姑娘怎的只顾着写信,都不管管这两调皮捣蛋的小祖宗?”
闻言,陆银华搁笔,抬眸,柔声道:“薛妈妈,勿要什么都管束着,银竹不就是这样的如注如竹的大雨吗?小孩子本就爱玩水,且让她们玩去,累了自会休息。”说完,抬手压平湿润的风掠起的纸页,又从一旁的匣子中取出一信封,将信纸叠折装入,盖上融的蜜蜡,将信放回匣中。
陆银华理了理衣袖,起身走近揽过陆银竹,捏了捏她的小手,暖乎乎的。
“好玩吗?”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