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被处理了,换了衣服,全身应当还被细致洗了一遍,垂在脸侧的发丝都是一股淡淡的香。
床帘是几层随着风在轻轻鼓动的薄纱,顺着分开的缝隙,丘冬喜才看见外面的光景。成片的桃树,周遭遍布通透淡绿波澜的水池,只有依稀穿错的小道铺着白砖在其中。
池里矗立着整齐分离的雕花灯,边侧垂落红色流苏,随着微风偶尔飘动。
安静平和,偶尔有水流和水珠的‘滴答’响。
“好点了吗?”一道声音忽然从后侧传来。
丘冬喜心头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半透明的帘布被撩起,一身曳地长袍的花无忧正低头看着他。
“前辈。”丘冬喜立刻回神,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玉石你拿到了吗……?”
花无忧点点头,风情的眼里是春水般的平和。
“自然。辛苦了。”
丘冬喜安心下来。
他也不是瞎子,那块玉石,雕刻细致,样式独特,还被一代魔尊贴身带着。
要么是统领军队的,要么,有更重要的作用,关乎无数城池,关乎还未出关的陆乐,蛇妖闭关应当还有很久,或许不会被赤殷的怒火殃及,这大概算赌,或者根本没在乎。
可他只需要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其余,不论如何,都在其后。
少年垂下眼,目光平静,看不清里面是否真的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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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当势的合欢宗确实如古籍所说繁荣更甚,这些日子里,丘冬喜跟着花无忧见到的弟子就有百千之多。
甚至用以合浴的浴池,都有数个不同方位的分类。
“丘师弟。”首席弟子是一位浅色头发的温润青年,看着人时眸光总是润泽的。“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找我就好。”
他的举手投足都有点花无忧的影子。
但眉眼是毫无艳气的,甚至说得上得体端庄,更像是哪个高贵世家里翩然如玉的公子。
“多谢。”丘冬喜却客客气气,没有真的与他深交的打算。
花无忧不知道又去办什么事,安排完丘冬喜的事宜后又离开了宗门。之后的日子里他最常见的就是这位首席弟子,偶尔也有些其余人,大多泛泛之交,友好也疏离。
虽然不缺修炼人选或条件,丘冬喜还是觉得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不论是合欢,魔宫,还是先前的那座城池。
他既然拿到了丹药,之后的路就该是别的去处。
赤殷的个性,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被找到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花无忧与他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此后能否继续信任都是未知。
待到闭关的陆乐出来,处境只会前后为难。
时机成熟,就找机会换地图吧。
好在脖子上陆乐的银项圈已经成功用秘境的银刃摘下来了,赤殷的铃铛有点难办,上面毕竟是元婴的灵气,不过花无忧当时替他取下带走了,丘冬喜也就没再过问。
面前的小丹炉轻轻炸了下,把专注思考的丘冬喜吓了一跳。
但他倒是习以为常,很快把黑乎乎的丹炉给打开,小刷子清扫起来,旁边翻开堆叠的丹书一本又一本,另一端还有张专门记载重点的小本子。
丘冬喜手里除了先前花无忧答应的破境丹,目前还被赏了个内门弟子的身份。
他有单独的厢房,炼丹室,甚至私人的浴池和闭关洞府。
难得有个这么好的环境,不趁机再研究研究丹方做点高阶丹药就可惜了,更何况藏书阁也能随意进出。虽然待不了太久,可这几日也不能浪费。
花无忧也另外给了他新的储物袋,粗略看去,秘籍法宝和丹药都不少,加上陆乐的储物袋和那颗灵金,丘冬喜甚至说得上富足。
但袋子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堆堆叠叠的累赘。
最后都被丘冬喜全部放在了梁终玉给的那只合欢宗储物袋。
滴血认主,便把其他空的处理掉了。
大多是好事,唯一不好的就是,现在他修为已经不是筑基巅峰,还要从头开始。
丘冬喜想起这个就胸口郁结。
罢了。
少年叹了口气,又把材料一点点添置到丹炉,神情略显沉重。
慢慢来吧。
合欢这边一切井井有条,魔宫那里则是阴霾遍地,低沉乌云沉沉压在巨大宫殿的上方,仿佛谁的怒火一般带着电闪雷鸣。
“抓不到人,都提头来见。”
赤殷侧身过去时红眸几乎泛出实质的杀意。
龙椅边侧一只翻开变形的金笼,像是被大力碾压又扯开的废铁,里面那只曾躺着某个安分身影的软垫,也彻底撕裂报废,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像是一只血淋淋的口袋。
台阶底下躺着俩个断了头颅的魔修,身上红袍染血后浸透的发黑,官帽滚到了远处,磕碰在雕龙的柱子才停下。
跪在下方的几人魂魄也快要跟着散了。
他们这位新上任的王上,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
为的是大殿里养着的一只狗丢了。
闻所未闻。
花无忧在最后侧的阴影站着,与众人一样卑微谦顺低着头弯着身子,心绪却轻飘飘的,面上甚至是带着愉悦的笑意。
通缉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倒是不知道那只小狗来不来得及跑路去摆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