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冬喜到最后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反应,来自藤曼的灵气源源不绝,是一种植物独有的清香和凉,他几乎连咽喉里都泛出相似的气息。
丘冬喜偶尔会产生自己要溺死在红藤之中的错觉。
合欢宗修炼时会因汲取之人的灵气而一点点染上对方的气息。大多是淡的,随着更迭,很快就会被覆盖。可丘冬喜觉得红藤像是打算把他从皮囊到骨肉到浸透,直到死在这里,魂魄都是一致的色泽。
他的修为随着藤曼的缠绕和律动一点点攀升,速度极慢,就仿佛对方刻意将灵气稀释了才输送给他,将这场埋藏在阴影之中的情-事拖延的无止无休。
筑基一层,一层圆满,那一层薄薄的隔膜,在红藤一次几乎撑满的姿态下轻而易举破开了。
二层是泡在藤曼汁水里达到的。
丘冬喜整个人都湿透了,发丝黏连在脸上,颈侧,胸口,甚至腰身腿间。他像小桥般弓起身,雪白两条腿分开而曲折,神情大多是隐忍的,偶尔带出一些慌乱,又渐渐变成皱眉的迷蒙。
而后是凉而渐渐溢出的灵气。
红藤不在乎这具身躯能否承装,或者是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丘冬喜之间的差异。
植物没有善恶道德。它只是秉承着唯一一个执念,渴求将全部的自己都展露和覆盖在对方面前。
一只洁白细腻的瓷瓶,被水灌满,不停满溢。
有时是直立的,有时被翻转着,有时倒吊在高处,没有挣扎的力度。
倘若他是被蜘蛛捕捉进巢穴的虫食,此时也该内里被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外层被舔舐了几周的皮囊,还被藤曼爱不释手的来回触碰,饶有兴致地揉捏。
看见许久不见的阳光时,丘冬喜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红藤制成的茧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光线从外面流泻进入,把内里的柔软又湿润的不堪照亮。
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袍子还是那个白袍子,戴着方正的儒巾,文弱模样,正举着一把颤巍巍的生锈铁剑。
“恩人……”
李砚书看着他的脸似乎要哭出来了。
丘冬喜湿漉又虚弱,在强光里闭着眼,从藤曼之中跌落在对方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你没事吧,我找了你好久,对不起,这么慢才找到你……你还好吗,你看看我……”
久违的来自人类的气息,对方不似植物那样光滑,衣袍是略显粗糙的,干燥而带着阳光的气味。丘冬喜一瞬间都要恍惚了,自己已经有多久不曾听见人的声音?
他的嗓子应该沙哑了,到之后基本没什么叫声或者哭泣,都是喘息。
李砚书托着他软绵到彻底陷入在自己臂弯的身体,低着头,嗓音充斥担忧和自责。
可视线迷蒙间,丘冬喜好像看见他那张文秀的眉眼上,裂出的一道在额头上的伤口。
那其实不太像伤口,似乎在被一点点缝合,里面好像其实不是血。
是缓慢缠绕,再缝合的纤细枝条。像那些藤曼一样的色泽。
一闪即逝。
丘冬喜再度闭合眼睛的时候,落在李砚书衣襟上的手却缓缓攥紧了。
错觉吗?
他将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掩藏。
他不觉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