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抱歉。”
阴九这次却是侧目朝他投来了一眼。
“与你无关,不用想太多。”
倒是会安慰人了。
风声盖过了多数声音,无人到访的崖底一时间再无多余谈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丘冬喜已经跪的有点脑袋昏沉,身侧忽然又响起阴九平静的一句话。
“倘若再看见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
他猛地清醒了,怔愣片刻。脸侧的发丝凌乱贴着皮肤散飞,把眼角和耳侧都蹭的微痒。
丘冬喜看着旁侧的人,眼底有波澜一层层荡开,心神却是平静的。
最终张张嘴,没应答什么。
心里却是冷静腹诽:
嗯,确实半点没悔改。师父,你快回来再抽他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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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跪之后,丘冬喜休养几周就恢复了伤势,倒是阴九,身上的伤两三个月才愈合,还留下了疤痕。
那具本就遍布了陈旧伤疤的躯体,更多了三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坤灵门有处能修炼的灵泉,丘冬喜某次便在那里找到了正闭眼打坐的阴九,第一眼就看见了对方线条鲜明的脊背上,格外刺目的三道鞭痕,堆叠在其余深浅不一的旧伤痕上,像是几条狰狞的印记,横跨在白皙背肌。
那是具遍体鳞伤,经历过多次折磨或艰险的身体。
丘冬喜一时看的愣住,直到阴九猛地睁开眼,警惕看向他这个方向。
黑发的人已经高了许多,身上滚落着水珠,肌肉均匀而漂亮,下颚线条凌厉,半侧过头时,一张脸上凉薄又威胁性带出了压迫,像是只炸起背毛的豹子。
不过认出是丘冬喜,阴九的神情顿时微微缓和,原本压低的眉头松懈。
像只弓着背的豹子一下子变和善了,鬃毛都顺着塌下去,眼珠子也乌黑圆溜溜,显出无害。
丘冬喜脑子里自发比喻。
这跟之前可真是俩副面孔。还挺善变。
“看什么呢。”
对方嗓音微带着沙哑。
丘冬喜只好从廊道的柱子后面跨出来,表情尴尬又带着点不好意思,手里捧着的盒子抬起来。
“给,给你送丹药……”
俩人便一个坐在池水间,一个蹲在旁边的石块上。灵泉从竹竿出水口涓涓流淌,落入池水时清脆,飞溅出几颗跳动的水珠。
晚风略凉,把湿漉清新的水汽一股股散开,丘冬喜鼻尖都是淡淡的灵泉味道,和阴九独特灵力运功后的雷属性灵息。
他抬起手蹭了蹭鼻子,不自主记起当年在树林里的某一幕。
当时阴九中了情毒,身上似乎也是这样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昏昏沉沉,不知道缘由,只觉得是情-事带来了错觉,现在想来,不同灵根的人身上的灵气味道都是略有不同的。
霍清雪的像松木落雪,梁终玉的似熏香,陆乐的凉而浓艳。
赤殷的是暗沉辛辣,李砚书的淡而清甜。
阴九是烈雷烧灼,略显苦。
倒也是一桩新发现了。
他以后要是能用个小瓶子挨个装起来收藏也不错。
“要泡吗。”阴九忽然问他一句。
“啊?”丘冬喜猛地回神,手里端着的木盒子还没来得及关上。
“灵泉有增益本源的功效,加上我在旁护法,你的修为卡顿,或许也能缓解一二。”
丘冬喜一时间舌头打结,这话说的没毛病,寻常修士这样的方法自然是没问题的,灵泉本就有助经脉,再带一个筑基的单灵根协助,修为上涨可以说是必然。但,问题就在,他是合欢宗的人。
他除了与人修炼,绝无他法。
但和你泡,确定泡的不是你?
阴九此时正等着他回应,俊逸的脸正对岸上发愣的丘冬喜。下巴一滴水珠凝聚而落下,肩背挺直,腰腹上细流顺着线条淌落,隐约可见青筋,下半身在池水之中看不明。
那具躯体随着修炼而愈发强大,充满了一个剑修该有的力量。
阴九已经筑基三层了,修为比他高上一层。
那只手依旧是能捏断他脖子的,但现在大约不会随意出手了。
丘冬喜忽然意识到什么,咽喉轻轻动了动。
“那,试试也行。”他垂下头,手轻轻掀开了外袍的衣襟。
但阴九显然没抱有多余的心思,他是真诚想替丘冬喜传导灵气解决修为卡顿的,可惜的是,丘冬喜不打算。
丘冬喜站在灵泉里,比身后的人矮了些,俩人本是背对着脸,阴九只能看见他半低着头,露出的后颈。
阴九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丘冬喜是半分没长高的。他不知道合欢宗的功法会使人模样定格,便只单纯思索着这个事实。
现在丘冬喜似乎刚刚到他下巴的高度。
也就是这时,少年忽然后退一步,身子贴上了后面人的胸膛。
俩只耳尖泛起红,原本白皙的后颈也被情绪染的粉色。
丘冬喜踌躇又不安,抓着他的手臂,背身回过头时眼底都是荡漾凌乱的茫然。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喜欢你。”
声音很轻,像是后知后觉在提醒他。
阴九已经浑身紧绷,眼眸还是暗沉漆黑的,却连气息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