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冬喜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在自己身边呆的很安稳。
霍清雪因此而感到满腔柔情,总是带着浅浅笑意,注视面前专注盯着丹炉控火的人,目光只停滞在对方身上。
高阶丹炉对修士的要求自然也非常高,丘冬喜的资质远远达不到合格线,故而每次操作时都格外耗费心神,一停下来就倦怠出奇,几乎是当下就要倒地。
身后的剑修会及时靠近过来,接住少年的身子。
温和又纯净的灵力如水浪般层层抵流到丘冬喜脉搏里,替他抚平疲倦和酸乏。
很舒服。
丘冬喜往往会不自觉闭起眼,仰起头,让身体更加贴近青年的腰腹。
霍清雪因此更加拥紧他,鼻尖埋入少年颈侧,深深嗅闻他的气息。
疲倦后的丘冬喜会显得格外依赖人,怎么控制和触碰都总是温顺地接受,提问也总是顺着意思‘嗯’一声。
像一只软绵绵而好摸的小犬。
甚至在感到足够宽慰时,喜欢抬着头舔别人的下巴,舌尖湿漉,动作虔诚。
那是个新的习惯。或者说霍清雪不曾见过的习惯。
他不知晓来源,以为是丘冬喜自发的亲昵求吻,便垂目下去,俯身回以更深的拥吻。
丘冬喜在尝到他温柔舌尖时会陡然清醒一下。
意识到面前的不是陆乐。
可没有他多加思考旁余的机会,霍清雪随后就抬手按紧了他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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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广云宫内倒是忙碌起来,据说是为了举行百年一次的门派大比。
这是正派间难得齐聚一堂的时刻,意义极大,更关乎着此后不同派系的实力排名。可谓是重中之重的一场大会。
宗门弟子间气氛紧张,兑换丹药的人数也愈来愈多,宛如刚入门时新晋们试炼前备考的场面。
丘冬喜看的真切,感慨丹修果真还是最赚钱的一行。
“师弟,试炼的秘境虽然危机四伏,但起码还有书本可以看。大比可就没有了,加紧强化自身实力才是正路。莫要懈怠。”银纹雪袍的女子真诚开口,拍了拍身旁的背剑少年。
“……说得好,所以大师姐,给点灵石,我好去多换些丹药进阶。”少年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
大师姐立刻收回笑容,一巴掌拍在他脑后勺。
正好在藏书阁高处目睹全程的丘冬喜,默默扭过头:……
门派大比,向来按各派地理位置轮流主办,去年是位于山谷深处的养心门,今年则轮到谷外云湖的沧州阁。
据闻沧州阁地处海上,战场的场地设立于浪涛群起的石盘群阵中,阵有四雕龙石盘,盘间一耸立的游龙长柱如定海神针。
场景恢弘大气,被称‘白浪铸风,引龙入境’。
丘冬喜跟在霍清雪身边本不需要操心什么,他从天上云城回来后,就每日在吸收灵气和炼丹中忙碌。
霍清雪现今的修为比他高出太多,炼化吸收那些纯质的灵气需要耗费更多时间,但修为也进境的飞快。
他已经从筑基二层圆满一跃至三层圆满。
并且,非常扎实,灵息稳定。
丘冬喜储物袋里那颗破境用的‘朱遂’也好好的躺在其中。他因此不必像之前那样焦灼于破境的问题,只需要安心待在霍清雪身边。
只是广云宫的长老极力邀请二人去观摩门派大会,声称此会百年一举办,精彩程度可谓天下翘楚,若错过则是大大遗憾。
最初,丘冬喜是绝对不打算去的。
开玩笑,上回才险之又险的差点和阴九撞面,这类聚集门派的大会,自然是不可能参与。
可霍清雪却好像起了些兴趣。他向来含蓄,想做的事情也不会明晃晃嘴上来一句‘想’。
但丘冬喜看见他目光停顿,伸手拿起了送来的那枚客牌时,就知道这个人实则是感兴趣的。
大会举办的时长最短也需要三个月,若是其中有弟子平手,则又有加赛,约莫五个月是保守估量。
丘冬喜不是等不得这五个月,他在广云宫里看书炼丹,日子过得自是悠哉。
可霍清雪怎么说也不肯把他再单独放下。
倒也没直接说因为他而不去,而是在丘冬喜说:“没事,我在这里等你”时。霍清雪就已经反手将掌心的那枚门派大会客牌放下了,反扣在桌面。
“确实,不去倒也清静些。”剑修说的很平静,嘴角依旧是不变的柔和笑意,像是早有所想。
丘冬喜却沉默用一双乌黑的眸子看他。
大约无论是什么事情,在霍清雪面前,都已经不如他重要。先前的不辞而别已经成了一根刺,稍微靠近就又给这个人带来恐惧的疼。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丘冬喜在思绪理清缘由前,手已经轻轻碰了上去。
落在了那枚倒扣在桌上的琉璃客牌。
“其实,好像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少年低着头,眼睫遮盖着目光里的神情,说的缓慢,像是解释。
“毕竟还没看过。”
“还是去吧。”他将那客牌又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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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九最开始得知李砚书自下山后就没回来时,就果断下山找人。
一路向线索中的临福镇而去,到的时候,却只有一座和谐如常,更名为临仙镇的镇子,和后山一片苍白的山峰。
死去的蛟早已尸骨腐化,唯独高耸的脊骨穿梭林木间,半截头颅掩埋在白雪之地,几乎融为一体。
山本没有名,据闻是山神住着的。现在山神死了,就更名为龙骨山。
客栈里有人称见过那个布衣的清秀少年。
“好像,是叫什么,霍小喜?”出口的名字却是陌生的。
镇里的仙姑眼珠灰暗,说的头头是道:早几年下了一场雪,好在只落在山上,不曾殃及镇里。此后,这座山头就成了雪山,山里的骨骸巨大,是龙,所以被他们称之仙骨。是福源,是山神的赐予。
只是那根本不是仙,那是一只被贯穿咽喉的蛟。
这仙姑也不是仙姑,身上沾着修道之人走入魔道后的邪气。
凡人却绵延不绝,痴狂祭拜这吃人的佛。将钱财和信仰尽数抛入这张血盆之口。让一个披着人皮的邪修任意妄为、
阴九面容冷淡,却是听的不耐烦了。最终一剑穿透那仙姑半颗眼珠,血飞溅而出,他声嗓沉沉。“所以,是你害了他。”
不必等回应,黑衣的结丹剑修便灵气压抑如乌云,一记搜魂术如闪电,暴戾袭入仙姑识海。
一切真相几近大白。
临福镇的龌龊肮脏内里,依傍妖物夺取散修灵气和血肉的该死之人。和因门派任务,来到此地,被迷晕带走的熟悉身影。
那少年像是天真好骗,被一个名为罗恒的散修轻易带来了巢穴,昏厥前还满面灿烂的笑意。之后的便无法所见,他只能看见仙姑所知所闻而已。
阴九眸色深沉,不等仙姑老妇哀鸣痛嚎结束,灵气如暴涨浪潮,彻底穿透她五脏六腑,连带着骨骼都块块绽裂。
结丹修士的雷息带着隐隐暗色紫光,滚烫又闪烁,把庙里的金佛都劈成黑色,半边脸和身皆碎,彻底坍塌在莲花底座。
仙姑的尸骨被烧灼成焦炭,混在地面漆黑的雷劈裂痕间,风一吹就散去。
小庙彻底塌陷成泥沙,不复存。黑衣的外乡人背着剑头也不回,直到感触了后山顶残存的那缕剑意。
那是来自一个彻底陌生的,强大冰凉合体剑修的剑意。
在雪山中央,巨大苍白的蛟骨之下。
像某种灾难后的一道裂痕。
阴九猛地顿在那里,握剑的手逐渐攥紧,直到青筋浮现,而衣角也随着周遭动荡的灵气而猎猎作响。
他心心念念在追寻的人,就消失在那道气息之中。
李砚书?
霍小喜?
他却连那个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