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冬喜自己在厢房内呆了许久,倒也算是得了个休息的时间。此时半躺在床榻上低着头,看掌心里那颗沉甸甸而色泽浓郁的玉石。
厢房是个二人间,两张床距离适中,中央一道屏风隔绝了空间。
他躺在左侧的床边,摆弄着掌心里深紫的玉块,神情若有所思。
从阴九口中得知,他们曾是一派同门,甚至还为道侣。阴九将滴血灵玉赠予他作为信物,之后二人分别,再相遇却是这般场景……
门派抛弃,师徒两绝,正道追捕,魔宗周旋。阴九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简单,可是他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这其中必有隐情,而自己并不知晓,阴九也并未提及。
或许不是好事,但这番故事,比起先前洛望舒的那个版本,似乎要更可信一些。
丘冬喜合起手掌,暗自叹了口气。
最起码,还有一个信物算得上证据。
客栈外夜色渐浓,巷口角落的阴影里,灯光无法照明,黑发的俊朗修士抱剑而立。
一个跌跌撞撞的魔修猛地从墙面上如鬼魅般现出。呕出一口鲜血,再睁眼已是满目愤恨。他是一路迫不得已寻着踪迹找回来的,因为白日时被阴九下了阵记,倘若不追来,便是一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宗的秘法?”
“你可知道和魔宗作对的下场,你可知道你在找死吗!”
阴九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站直身。“我要的东西呢。”
魔修喘息狼狈,想起那道刻在自己皮肉上的血淋淋一句话,只差破口大骂,却还是憋住了气性。“在下不过小卒,并无那般神通,但消息还是探查一二。只不过要你给了解药,我才会开口。”
阴九终于幽幽偏过头看他一眼。
“你觉得你有资本和我谈条件?”
青年将长剑在掌心一转,剑鞘指向魔修身后尚未闭合的传送通道。
“你背后的人倘若知道你今日之事,怕就不是痛快一死这么简单了。”
他嗓音轻飘,仿佛带着笑意,却如腊月冰窟引人胆寒。
魔修骤然瞳孔一缩。
此人明明是生疏面孔,为何对魔宗一切却似乎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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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半空,虫鸣阵阵。
阴九端着食盒推门进来的时候,丘冬喜已经将那颗血玉放回了衣襟里面,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等着他了。
“灵膳滋补,但不可贪多,七分饱就可。”
青年绕过屏风,将木盒放到少年对面的桌上。
丘冬喜将抬头看他的目光默默滑下,看向四层雕花的食盒。
盖子掀开,便有飘荡热气包裹着香气溢出。
他坐姿更端正了些,手也放到了膝盖上。
“多谢——”
顿了顿,小心翼翼看了眼上头阴九的脸色。
“公子。”
阴九缓慢眨了下眼,漆黑瞳仁转向丘冬喜的方向。眉眼弯了弯,似乎是被这个客套又带了点讨好的称呼逗笑了。
“公子?”
他随手拿起食盒内的那双木筷,指尖翻转,就以筷子一双纤细的尖端挑起了少年下巴。
这个动作分外暧昧,却又危险,再前进几寸就直逼咽喉命脉,就仿佛胁迫一般。
青年语调带了些戏谑。
“是我说的不够明显,还是你心里其实还念着旧情人。”
“丘冬喜。”
那筷子力度更甚,让少年不得不昂高了头与自己四目相对,显出一丝勉强。
“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知道吗?”
黑发的青年半垂着头,神情平淡,可眼底却漆黑浓烈,令人心生惧意。
丘冬喜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肩头都被无形压力按的沉重。直觉里意识到那句话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怒有恨,却又额外暧昧。
于是他愣是没敢抬手去阻拦那双筷,磕磕巴巴道了声‘知道了’,又加了句不知所措的‘对不起’。
下巴已经红了一片,被木筷压迫的皮肤凹陷,衬得更显脆弱。
阴九盯了他片刻,淡淡挪开目光,忽然松了力。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