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别动,要是我一不小心注多了灵力,你里面断都不够断的。”
丘冬喜睁开一点眼,抬头,看到青年阴沉却压抑的神情。
那双眼漆黑又冰凉,在昏暗里惹人生畏,像在审视。
“我问你。”阴九压低了身,以一个几乎笼罩住面前人的姿态靠近。
呼吸温热交织,无声的压迫力沉沉落定。
“洛望舒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么怕?”
丘冬喜被他摁着后颈无法后退,脊背却连冷汗都溢出一颗。
“我……”
话说的带了气音,像是极度不安和忐忑。
“对不起。”少年忽然轻轻吐出熟悉的三个字,而后颤抖着依偎过来。
身体温热,肌肤相贴,他在道歉之后开始缓慢褪下自己肩上的衣物,手臂环绕了青年的腰身,小心翼翼又分外熟练的抱紧。
“你别生气。”
那四个字的含义已经不需要细究,这一番动作的来源也清晰可见。
不着布料的身躯贴在怀里,把阴九原本凉的衣衫也蹭贴的都是热意。丘冬喜隔着薄薄布料,似乎感知到对方腰腹肌肉猛地绷紧。
阴九脸色掩藏在昏暗里看不清晰。
他垂着眼,按在丘冬喜颈后的掌心挪移到了对方的后脑。
一阵闷疼,丘冬喜再度被阴九扯着头发仰起脸,与低下头的青年四目而对。
“不论他教了你什么,告诉你什么,现在都可以忘了。”
阴九怒意的眼底却是冷的,仿佛漆黑冰窟。
“我会杀了他,再让你记起全部。”
“懂了吗?”
三个字,是反问,却说的笃定而沉。
丘冬喜仰着头,吞了口唾沫,微弱‘嗯’了一声。
阴九松开手,挺直了腰背,目光却仍旧停留在面前人的身上。
从圆润的肩,到弧度起伏的身。
大约其实还是恐惧的,丘冬喜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阴九的袖。
指尖都在泛白。
青年顿了顿,挪开目光。
“行了,穿上。”
“别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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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直到晌午,丘冬喜才被阴九从被褥里拽了出来。
他昨晚迷迷糊糊的入睡,一起来连头发都是卷曲乱翘的,碎发贴在脸颊额头,潦草又蓬松。加上灵膳的灵气吃的太足,此时坐起来也是软绵绵,无意识人就贴到了床边的阴九腰上。
阴九已然是装束整齐的一身黑衣,皮质腰封和玄铁扣护腕,黑发半遮了目光。此时脸色阴沉看着还迷糊贴在自己身上的人。
脸贴上对方腰封的丘冬喜,立刻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抖,醒了。
他忙不迭坐直了身子。“早……”
昨晚因疏解灵气,俩人折腾到天将亮才堪堪休息。阴九倒是精神如旧,丘冬喜却觉得还有些不清明。
迎面却是一堆衣物直接蒙了满脸。
“速度,走了。”阴九撂下简单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床边。
丘冬喜手忙脚乱把脸上的衣袍拿下,顶着更乱的一头黑发‘嗯嗯’了两声。
须弥城清晨的阳光极为干净透亮,由于城邦近湖,湖水自高处雪山,空气中不免还带了一丝凉意。若是站在太阳底下还好,可一踏进阴影处,寒风便渐渐进了衣袖。
离开客栈,外头的叫卖声依稀,门口台阶下面还有随着风打转的草叶。
丘冬喜低着头,两只手捧在一起攥了攥。
忽然周遭罩下一层阴影,回神时,身上已是披下一件厚重的衣袍。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到自己身侧的阴九。青年的侧颜俊逸,黑发随风而动,神情淡漠,仿佛什么也不曾放在心上。
丘冬喜抓住披风的一侧,低下脑袋。
寒意均被隔绝,再无半点冷风。
在身侧的人准备抬步走开前,少年先一步伸手,轻轻拽住了对方的衣衫。
阴九顿了下,低头侧目而来。
“怎么?”
冷淡两字,带了些不耐烦。
若是不了解之人,必然会被吓退回去。
但丘冬喜渐渐摸清了这个人的性子。故而抑制住了本能的畏惧,站定了身。
他抿了抿唇,更贴近了一点,抬头望向对方。
“城内风寒,你会不会冷?”
这话其实问的略显多余,阴九身为剑修需要炼体,又是金丹巅峰,怎会惧怕一点寒风。但他神情淡然看着身侧矮自己许多的人,并未显出厌烦。
“顾好你自己。”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句。
两人离开客栈后,又与先前两个被救的散修在一处酒楼见面。
他们应当是提前到了约定地点等候,一见到阴九便弯身行礼,让出一步示意先行。
“劳驾前辈今日来一趟,您请。”
丘冬喜在后面老实跟着,像是个听话的书童。
酒楼高而繁华,阶梯上都铺着柔软厚重的兽毯,一脚上去让人有些轻飘飘的不着力。丘冬喜悄声攀住了旁侧的木制栏杆,身侧是叮当作响悬挂半空的琉璃挂饰。
一行人走的不紧不慢,实际上都是循着中央的阴九。
两个散修对阴九十分信任与钦佩,许是觉得此人有心向善又修为有成,起了交好之意。恭维声混杂着酒楼里其余压低的嘈杂,给人微妙困顿的气氛。
“对了,不知这位道友,该如何称呼?”其中一个修士许是实在按耐不住好奇,闲聊之余,忽然看向了后方的丘冬喜。
丘冬喜脚步一顿。
“我姓丘……”他有些局促,一本正经就要说出全名,却被身侧的阴九开口接下了第二句话。
“这位是我道侣,你们以姓称他便可。”
丘冬喜连忙刹住嘴巴里要出口的其余两个字,心底咯噔一声。
但立刻跟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见过丘道友。”对方倒也十分顺坡下驴,不再多问。
酒楼内温度适宜,与外面仿佛两个天地。厢房内早已布好酒菜,琳琅满目铺了一桌。
丘冬喜脱了披风,跟他们一起落座。
桌上的碗筷齐整,触手就是盛好的甜羹药膳。
丘冬喜闻到了点熟悉的味道,吸吸鼻子。脑子里想起了昨日他吃的灵膳。
阴九神情平常,指尖把玩着桌上的一枚瓷杯,衣衫肩上的暗纹在灯光里流光闪烁。
两个修士见阴九似乎心情不错,才对视一眼,略有踌躇的抛出话头。
“实不相瞒,此次邀前辈一来,是有一事相求。”
丘冬喜吞下温热的茶水,悄悄抬眼看了眼阴九的脸色。
果不其然,这餐也不是白白能吃的。
那这是拿筷子还是不拿?
阴九低垂着眼,实际上对身侧的人小动作感知的清清楚楚。
青年心底冷呵了一句:出息。
一只手却拿起了面前的长筷。
两个修士眼顿时一亮,只觉得这是同意他们继续说下去的暗号。旁边的丘冬喜也是略有意外的一愣。
然后他跟着捏起勺子,挖了面前碗里的甜羹塞进自己嘴里。
嗯,灵膳还是好吃的。
丘冬喜鼓着腮帮子,头也不抬。
那一端的两个修士兴致勃勃掏出了一个物件。
“但也绝非平白图您帮衬,小道有一宝物,为表诚意,愿先献给前辈。”
“只要前辈肯出手一次,无论事成与不成,还有一件珍惜物件,我二人之后愿双手奉上。”
桌上的木盒布了层机关,清脆启动声响后,一打开,便有极为鲜明的药香溢出。
甚至盖过了桌上这一片灵膳的香气。
丘冬喜也挪过去视线。
那是一株千年的药草。明明应当是全然陌生的,但是入眼的瞬间,丘冬喜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仿佛他本该是知道那药草的名字,却在临近想起的刹那,脑海又一片空白了。
阴九的指尖在筷子上微微一敲。
“千年生思芍。”
他嘴角弯了弯,饶有兴致眨了下眼。
这其实算不得是十分珍惜的药草,顶多是贵了些,若阴九想找,还是找得到的。
但抛砖引玉足够了。
散修很快又小心翼翼取出了一本古朴的书卷。
“这珍惜物件,便是这本残剑诀。”
“名‘震生曳’。”
“我二人修为甚浅,怀璧其罪,这一遭若不是前辈出手,早已丢了性命。此物若是落入那魔修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反之,若能给前辈,才是真物尽其用。唯一所求,便是您能替我二人彻底斩杀那魔修,以绝后患。”
“望您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