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云上门百年坐镇,当今圣上的亲眷更是出自门内,你怎么可能敢,你决不可能敢……你会被百年追杀……你……”
黑衣的青年抬起手,掌心闪过一点暗光,一块刻着黯淡名字的玉牌被他抛上抛下,最后漫不经心一甩,扔到了床边李延明的面前。
“自然不止我一个。还有魔宗。”
上面裂痕遍布,是云上门掌门人的命牌,命牌若裂,魂魄俱散。
李延明骤然浑身颤栗,失声许久。
最后,直到已经颤的不能自控,才仿佛被利器猛地戳到皮肉一般撕心裂肺喊叫起来。
“你这疯子——!你敢勾结魔道!”
李家也有支系和亲眷在云上门,若是都死,可见那几个支系也不可能还有命。
能进仙门的都是灵根出众的苗子,算得上是李家此后根基的重要支柱,这一杀算是完全断了李家的后路。
他被剧烈起伏的情绪终于折腾的无法继续,随后就喷出一口血来,一头栽地。
丘冬喜在原地看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又看了看旁侧的阴九。
“你不了结他吗?”
顿了顿,还是开了口。
虽然晕过去了,但不一定死透。
仙家门派勾结世家,又与皇宫关系匪浅,看来这里地界间的凡人才是过的最不易的,且正道间的关系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既然要除,就不能留后患才是。
阴九却上前,掌中缓缓溢出一层诡异的黑雾,凝成实体如长钉一般。
“留他一口气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有个用处。”
下一秒,那黑雾长钉就猛地扎进了昏厥李延明的太阳穴。
血肉连带着魂魄被穿透的声响,原本昏厥的人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再度睁开双眼。
无数血水从李延明七窍流淌而出,却在空中被缓慢吸取,一直传输到黑色雾钉。
“这是,什么……”
丘冬喜脊背微微冒出一丝冷汗。
这画面太过怪异,似乎是某种邪功,带来一种本能骇人不详的气息。
“炼傀。”
阴九面容平淡,手下动作却暴戾直接,仿佛被他穿透头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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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道再到魔宗,阴□□到的东西非常杂。
因此也机缘巧合下得到过很多阴毒残忍的邪术。
这是丘冬喜并未接触到的,开眼界了的同时,一阵阵后怕的不安随之而来。
他抿唇,神情平静。
在复仇方面,一报还一报,如何残忍都算得上可以理解。
毕竟丘冬喜曾经也亲手为了他娘灭过一户仇人举家上下。
但是他的警惕之心并不会因此减少。
阴九不再是当年门派里那个直来直去,沉默寡言又心思好懂的少年人了。
虽然原本也算不上彻底纯良,但那时的阴九并不会使用这些东西。
这几年,这个人已然半只脚踏进了魔道的路。
手段果决,毫不留情。
偏偏对自己了解太多,注意力也过甚。
危险性太高了。
丘冬喜眨了下眼,指尖在袖口里探去,摸上了那枚无法脱下的指环,心思来回转,指腹也缓缓摩梭。
或许,想要真正脱离这个东西,得找霍清雪才有可能。
而在没可能快速找到霍清雪之前,或者其他稳妥方案之前,他都不该轻举妄动。
李延明成了一具半死半活,没有思想的人傀。
李家随后燃起了窜天的大火。
里面的人尖叫,奔逃,不知所措的反抗,还未看见始作俑者就被元婴的雷息瞬间绞杀。
主府最高地位的两个人是最后死的。
大门紧闭。
从外面的墙去看,却安安静静,连一丝火星都看不见。
人傀李延明站在燃烧坍塌的府邸面前,无知无觉的脸上映照着鲜明的火光。
他直愣愣看着,仿佛一具空空的纸人。
丘冬喜站在后方的小亭子里,像在风暴中心,却偏偏是最安全安静的位置。阴九的灵息极为霸道强势,不带丝毫遮掩或者压抑,但是半点没能伤到亭子里的丘冬喜,得益于他手上那个摘不下来的指环。
看着那个人傀的背影,丘冬喜微微凝神。
被阴九轻飘飘讲述的过往,想来也并不如字眼那么轻。
只是像这场被阵法遮盖的大火一样,一直悄无声息的烧了这么多年而已。
那么,他留给对方的恨意,又烧了多久,火势又有多大?
倘若再一次背叛……逃离。
会和这场一样,把他吞噬才算结清吗?
丘冬喜无声叹了口气,觉得太阳穴开始隐隐发疼。
没有剩余后,阴九用人傀的手打开了过界法令的禁制。
而后带着丘冬喜转身离开。
人傀站在原地,被大火逐渐吞噬,表情呆愣,直到成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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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出事,正道大派灭门,再留在这个地界必然不是明智之举。
阴九效率很高的来到了最开始传送古阵的位置。
但先前那个古阵无人,是因为已经百年无人使用,存在一些漏洞导致被废弃。
现在这个,可谓是戒备森严,人满为患。
并且坐落在一个魔宗大城的内部。
进城的长长队伍里,一辆漆黑的马车内。
点着熏香,摆了长桌,桌上却不是什么雅致的茶具,而是一排沾了血的命牌。
身着黑色束身衣袍的阴九难得身上多了些配饰,腰带暗纹,微长黑发见可见耳垂上精细的挂饰,低调却带着奢靡意味,像什么魔宗的官家子弟一般。
丘冬喜脖子上被套了项圈,细链垂挂在上面的圆环,身上的服侍成了几片半透明的鲛纱,只在重点位置绕了布料遮挡,可谓是轻薄色-情而格外像个称职的炉鼎。
他此时低着头,手扯着脖子上那条长链盯着,坐在阴九身侧。
似乎是还在沉思,又像是还不能接受现在这个境地。
半响,侧过头,目光幽幽看向懒散坐在软垫上的阴九。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情绪,青年抬眼看他。
“魔宗内城都有搜查,太低调反而引猜忌。”
先是饶有兴致的解释了一下。
“怎么?”而后忽然勾唇笑了,忽然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延伸到他腿上的那根细链,直把那端的丘冬喜拽的一个踉跄,直接趴到了阴九身上。
“不服气吗。”
“不是。”
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压迫危险,丘冬喜忙不迭开口。
“我只是好奇你留着这些命牌要做什么。”
转移了话题。
阴九倒并不和他计较,扯着怀里的人链条,将对方只裹着纱衣的身体彻底揽进怀里,才施施然拿起桌上其中一块。
丘冬喜岔开腿坐在他身上,一时间如坐针毡,后颈侧就是对方的呼吸,本能脊背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不会想在这里吧?等会就到城门了,别吧。
“想要用魔宗的古阵自然要支付报酬。这里不是坤灵门那里的地方,魔宗势力分为三大类但爪牙伸的更远,正道几个老派系看着繁盛实际上内里都被蛀空罢了。”
好在阴九倒是没有继续折腾他的意思,反而开始正经对着命牌开始细数此地魔宗的各种规矩,夹杂着对地界两方势力的总结。
丘冬喜对这些听的极为认真,直到各方势力和局面有利无弊,渐渐倒也不那么紧张了,放松脊背,看着那些码开的命牌,从那些陌生的名字一个个滑过。
“拥有那么大的地盘和资源,正道却实力虚空,里面是不是早就有魔宗的人潜伏挑唆了?”
他看了会,抛出一个猜想。
“相反。”阴九下巴搁到他的肩头,原本扯着链条的手却松开,顺着丘冬喜的小腹盖上来,不轻不重的揉捏。
少年一下子颤了下,却忍耐住了其他反应。
“是正道自己出了问题。”
阴九指尖掌心带着温热,隔着薄薄纱衣触感可谓鲜明。
丘冬喜耳尖被他摸的泛红,一点点身子也软下去。
嘴上却还是执着继续发问,想能摸清一点是一点。
“世家,还是皇宫……?”
阴九咬住他的耳朵。
心情很好的听到了丘冬喜立刻闷哼一下。
而后才慢悠悠回答。
“以凡人骨血和诸多修士尸体堆砌的强权,却又想披着正道派系的壳,自然只会从内里彻底腐烂再塌陷。”
看来是世家和皇宫都有,甚至那位皇帝。
丘冬喜皱了下眉,手搭在对方掌握着自己腰腹的手臂上。
感觉这个地方正道正在往死绝的路上前去,确实不是个能稳妥修炼的地方。
“再换地界的话,是要走去哪里?”
最终才抛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阴九似乎对他絮絮叨叨的问题今天难得耐心。
“随机。”
但是答案并不美好。
丘冬喜回头看他,有点走神。
“……你经常,这么来回跑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偏题,扯到了阴九个人方面,又像是单纯好奇。
青年垂目看着怀里被打扮的漂亮惹人的炉鼎,挑眉。
“是啊。”
黑沉眼眸里带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止是你一个人懂得换地界跑路呢。”
戏谑而漫不经心,却把丘冬喜心思一下子猜的非常透彻。
“所以我要是抓你,可比霍清雪那种走正门的要快多了。”
这话是对的。正派管辖的过界古阵看护极为严格,寻常找人自然不能通过,最起码要经过层层筛选核查,这一番周折下来也得耗费些时间。
丘冬喜心底咯噔一下,扭回头不再对视,顿觉后悔这一问。
……真服了。
这就是为什么不该找魔道的人修炼。
合欢的门训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