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钦在一张茅草铺成的床上醒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带着亲切的笑容对他说:“月影,你醒了?伤口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这片山林药材倒是多,放心,师兄定叫你恢复如初。来,把药喝了。”
褚钦浑身都痛,动弹不得,脑子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做梦,张嘴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褚钦再次被疼醒了,他脑子清醒了一点,记起了太子的冷笑,城墙上射来的冷箭,还有大火……对,大火,他怎么没有死在大火里?晏礼怎么样了?
不等他想完,突然一个人把他扯了起来,丢在地上,移动间,褚钦痛到失声,不过他也看到自己似乎全身缠满了绷带,他还闻到了药味,谁救了他?
那个花白头发的人把脸凑了上来,褚钦看清了他的长相,平平无奇的五官此刻扭曲着,他大喊大叫着:“淡月影,你凭什么拒绝我?这世上谁都可以拒绝我闫松,只有你不行!我为你放弃了一切!别以为你毁了脸就逃得掉!”
褚钦看出来了,这人只怕是精神有问题,把他当成别人了,就是不知道他医术靠不靠谱。褚钦不敢出声,伴随着逐渐麻木的疼痛,他昏了过去。
云京城,皇子所,晏礼低头看了一会阿条手里捧着的一堆褚家军腰牌,和一面破破烂烂的褚家军军旗,猛然抬起头,红着眼睛问:“褚钦呢?”
阿条哭了:“人都烧成灰了,奴才也不知道哪个是褚将军。天一亮,就有人去收敛尸骨洗地了,奴才不敢久留,捡了这些回来了。”
晏礼满脸都是泪水,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几个侍卫进了门,瞟了一眼阿条手里的东西,冷笑了一声:“四殿下,太子说了,您什么时候悔过了,写了认罪书,他可以替您去向皇上求情,您要是执迷不悟,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待一辈子吧。”
晏礼没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那侍卫冷哼一声,留下一箱纸墨,走了。
褚钦被喂了几日药和米粥,确认了那个救他的人脑子不正常的事实。这人好的时候和风细雨,对他关怀备至,连替他倒便桶的事情都愿意做,不好的时候又对他疾言厉色,摔摔打打。不过这人的医术应该是极好,他已经渐渐没那么疼了,也能稍微动一下身体。
想着这些,只见闫松一手端着药一手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褚钦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只听闫松嗤了一声:“装睡的把戏瞒不过我,你还真当我不会杀你?”
褚钦心里叫苦,一动也不敢动。谁知闫松竟发起疯来,一脚踢在褚钦腿上的剑伤处,痛得褚钦浑身发抖,闫松不依不饶:“真把自己当淡月影了?我捡你回来,给你治伤,不是为了伺候你的,乖乖听话,嗯?”
好吧,褚钦心里想,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他只好点了点头。
折腾了好一会,闫松好像终于想起他是来干什么的了,给褚钦喝下了麻沸散,开始在褚钦脸上动起刀来。
晏礼咬破手指,蘸着血,写了满纸的“褚钦无罪”“褚家军冤枉”“除奸佞”……太子的侍卫来看了两次,都是冷哼一声就走了。
晏礼心里堵得难受,到院中折了楷树的一根粗枝,叫阿条帮忙寻了些工具,做起牌位来。
牌位快做好的赵怀安亲自来了,看到满屋的血书,和正在往排位上刻字的晏礼,气不打一处来,叫侍卫:“给我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侍卫竟真的一脚踹翻晏礼,又补了几脚,晏礼只是抱着牌位,一言不发。
山中不知岁月,褚钦身上的伤渐渐都愈合了,拆了绷带,手臂和腿上只有浅浅的疤痕,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情形,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那件冰绡甲果真保了他的命。只是大火大约灼伤了手脚筋脉,他当下手脚感觉迟钝,没什么力气,移动也不灵便。可到底还是活下来了,只要活下来,就还有希望。他只担心晏礼,这人一根筋,受这般委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只怕也要吃不少苦头了。
闫松拎着药箱进了门,拿起褚钦的手,摸起脉来,摸完两边手的脉,又仔细摸了褚钦的手臂和腿,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褚钦怕他又发疯,军旅生涯早就教会了他,面子是最没用的东西,他早就能忍一切人所不能忍,于是赶紧说:“师兄,怎么了?”
闫松盯着褚钦的脸看了一会,褚钦赶紧扯开嘴角,他已经知道哪个角度的微笑最能让闫松愉悦,果然,闫松平静下来,说:“你手脚筋脉受损,再难长全,唯有用筋脉填补,我打算把你腿上存活的筋脉移植到手臂上,能几乎完全恢复手臂的功能,只不过双腿就要废了。”
比想象的结果好多了,原本以为只能躺着靠人照顾了。褚钦想,要是手臂能恢复,至少还能自理。他笑着说:“任凭师兄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