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宫玺摘掉了隔音的耳机。
“我听到个大八卦。”黄钰挑挑眉,刻意压低了声音,“尹嗣退学了。”
“?”宫玺不理解。他才风光地参加完竞赛,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那名额是他爹买的。但有了这个通道,稍一运作,上个普本是没问题。
“我听说啊,是外校学生举报。退学的那个女生就去了他们学校,可能是俩人看对眼了,那个学生也挺厉害的,家里有公安局的关系,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
“尹家不也很有本事么。”宫玺觉得纳闷,“而且这件事这么久还能被翻起来……”
不知为什么,她眼前浮起了那个男生的脸。那天去吃饭的,好像除了他都是二中的。
也只是一瞬。宫玺接着说,“这样的人渣,遭报应也是早晚的事。”
“就是就是。”
漫长三年中学时光的小小插曲,被渐渐遗忘。宫玺连尹嗣的名字都忘了,大学时黄钰不知怎么跟薛天炀聊起这事,她只记得那阵自己好像有低血糖的毛病,再无其他。
蒋泯最近平淡无味的生活,频起涟漪。
那天等他从酒店苏醒,已经是下午。尹嗣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他的电话,一顿狂轰滥炸。
看样他没给他爹打电话。
蒋泯浑身骨节酸痛,像是有点发烧。他懒得理这种跳脚小人,直接给父亲的部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蒋泯自知瞒不过父亲,回家一看到在沙发上满脸愠怒的蒋东林,就知道自己少不了一顿打。
“东林,孩子这是见义勇为。”欧阳靖温温柔柔坐在他身边,抬手捏着他的肩给他放松,“我觉得小泯这事做得不错。而且当年那个女孩子,就算她父母认了赔偿,也不该草草揭过。”
“那时候我还没调回总局。”蒋东林虽还皱着眉,神情却放松下来,“过阵子看看,我绝不能轻饶了尹家这小子。”
欧阳靖赶紧朝儿子使眼色,让他先回屋。
蒋泯提起一侧嘴角,用口型回了个:“谢谢妈。”
几天没写作业,蒋泯方才先回了趟学校,他同桌是学委,自然不会让他逃了,卷子塞了满满一桌洞。他不情愿地塞进书包里,心想反正写也不费多少功夫。
但等他真在桌前拿起笔,却没了写的心情。
他抹掉了自己的所有信息,宫玺不可能从任何人嘴里得知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除非跑来四中问。
蒋泯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不过没事,等高考完了,他有的是机会去二中问。
等蒋东林气消了,蒋泯才跟他说起宫玺的症状,他说他全程看着,不知哪个环节有问题。
蒋东林派人去查,最后查到问题竟然出在饭前服务员给每个人递过来的擦手巾上——便衣套出了话,说她那份擦手巾提前拿药液泡过了,这种药碰到皮肤就会渗进去,像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发作时间大约在一小时。
时间对上了,怪不得尹嗣要提前结束饭局。这种药不仅催|情,对神经也有麻痹作用,几个月内都不能剧烈运动。蒋泯这下更后悔没留下联系方式了。
他刚想着该怎么委婉提醒她,家里就出了事。
蒋泯住校,一般孩子都是周五晚上回去,而他因为成绩出众,被几科老师抢着留下来补课,所以他一般周六早晨才会回家。
蒋东林自从上任局长,彻查积案旧案,常常忙得连家都不回。欧阳靖前些年还出去上班,这两年就基本在家,负责照顾蒋泯、操持家里的大小事。
这天蒋泯周六一早蹬车回家,骑得飞快。奥赛组委会发来奖状,他想第一个给妈看看。
结果他一开门,往日幸福洋溢的家中一片死寂。淡淡的血腥味儿更让他觉得陌生。
“妈?”
蒋泯扔下包,连鞋都没脱往屋里跑去。没人。他提起的心刚放下,余光却扫到主卧关紧门的卫生间。
他握住把手,猛地推开。
这幅画面,是他一生的噩梦——他的母亲穿着日常的真丝睡衣,整个人浸泡在浴缸里。地面有湿哒哒的水渍,混着那条浴缸外下垂手腕淌下的鲜血,像一幅蜿蜒的画。
浴缸中,也是一片猩红。
欧阳靖自杀了。
蒋泯没来得及跟蒋东林通气,拿浴巾绑住她流血的手腕,飞快打了120。他浑身抖成了筛子,甚至不敢将母亲从里面抱出来。
好在离医院近。医护人员飞快赶到,又将人火速送往医院。
漫长的抢救过程。蒋泯死命扯着自己的头发,双目猩红地看向抢救室的大门。那血迹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甚至变得混乱、游动起来。
其实到医院后,医生只抢救了半个小时,就宣告病人死亡。可他总觉得,在门外等待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没有妈妈了。
蒋泯一向自诩成熟冷静,却在医生说请节哀的那刻,身子一软,双膝跪地,哭喊直到破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