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熹承:ok。】
确定目标位置,展熹承简短回复了一句便收起手机。
【展熹承:对了我看见你们俩的月考成绩,加在一起已经险胜我,有进步,继续加油。】
【梅扬:。】
【霍真意:。】
周末午后在校的学生屈指可数,就连值班保安都睡眼惺忪地偷懒摸鱼。管弦乐团排练在礼堂,展熹承推开礼堂大门,正赶上中场休息。
环视四下,厉皎并不在。
展熹承眉心稍蹙,转身走向四楼闲置教室约定俗成的“活动间”。
雨后初晴,阴云尚未彻底消散,白昼晃眼的光晕迎面照射袭来,展熹承本能地压了压眼皮。清瘦男生倚靠在围栏边,黑白校服衣领衬着脖颈线条,有线耳机打了个结垂在肩侧,仿佛要被日光燃烧殆尽。
运动鞋踩在走廊略带水痕的地砖,闯入者的存在像是惊扰了寂静凝固的空气,呼出的气息正好喷薄在厉皎皮肤敏感的耳后,几乎是下一刻,他倏地警觉回头,幽邃瞳孔倒映出苍白的面孔,下颌一颗小痣像是针扎出的血墨,连带着人气儿也被吸走了。
展熹承稍稍退开点距离:“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厉皎喘息微窒,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没有。”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偏头摘了耳机,抬眼的瞬间恢复如常,语气礼貌不失距离感地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展熹承停顿须臾,从口袋掏出绿松石手链递过去:“昨天晚上在南山老街捡到的。”
厉皎眨了眨眼睛,没接。
“恩?”他略略俯身仔细端详,接着抬起头对展熹承笑了下,“搞错了,这个不是我的。”
展熹承定定看了他一眼,莞尔:“是你的。”
厉皎神情更加迷茫。
展熹承慢声温语,但油盐不进:“就掉在你跟朋友碰面的社区医院门口,我正好路过。”
厉皎愣了愣,笑意几不可查地凝固一瞬,状似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搞错了,不是我的东西,就算你非要塞给我也只能扔了。”
语毕他绕开面前的展熹承,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分毫不让地又挡住楼梯口。
嘴角噙着浅笑,长得远山淡水,神态口吻拉到大街上发传单都能超额完成任务,偏偏说出的话让人不禁太阳穴一跳。
“不好意思同学,我没有当着主人的面扔掉人家东西的习惯。”
沉默片刻,厉皎终于缓缓从微热的掌心拿起手链,骨节清晰分明,指腹却留有常年按弦的琴茧。
厉皎在太阳光下定睛观察了一会儿,接着突然毫无征兆地两步上前,手臂将展熹承禁锢在走廊墙壁,面色平静地一字一顿道:“我都说了不是我的,你有点太没眼力见了吧?”
裹带苦涩的沉淀松脂淡香水气息拓在手链原路奉还的校服外套口袋边沿。
礼堂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弦奏响的旋律。
展熹承喉间滚出一声轻笑,没再追上去。
*
夜色深浓,展熹承打工的罗森位于居民区拐角,日光灯的冷色投在蓝条纹装饰的玻璃,透明方形鱼缸似的掩映在街道层层叠叠的黑色树影。
这个时间点生意门可罗雀,距离换班还有两个小时。
展熹承得空点开了彼时尚未关闭的月食论坛,颇为意外地发现“脚尾饭”都市传说在鬼话版块的关注度相当高。德南地区早些年就有相关民俗怪谈,有种说法是“饿鬼请神,业火道归”,指吃掉祭祀给死人的贡品后,附体被挑中的容器为私神,而后被烧死的才是真正的替死鬼。
前段时间根据匿名举报,南菱一中的食堂暗地将市区殡仪馆的贡品脚尾饭二次回收利用,一时间激起舆论千层浪。事发后学校应对措施态度强硬,相关部门处罚也迅速,接手的承包商是省内巨企,大刀阔斧地整改一番虽然价格上涨,但品类菜色相比以前提升了不少,因此大部分学生似乎反倒乐见其成。
自始至终展熹承都没太关注,他向来百无禁忌,不恐高不怕鬼,况且就算是原本的食堂价格对他来说也相对高昂,压根不怎么去食堂吃饭,加上午后容易犯困,常年养成了早晚主餐的习惯。
人的忘性本来也大,家长学生愤愤不平一阵子也就翻篇了。
原本网络热度同样如此,只是没想到短短两个月“脚尾饭”又翻红了。
不知为何,许多人对这起事件的相关报道描述都存在大量细节差异,除此之外,其他一系列重大社会事件的集体性记忆偏差也逐步浮现,多方推波助澜之下,话题逐渐白热化。最终论坛用户总结出几条不同的平行时空世界线走向。“脚尾饭”至此在月食论坛跃升为“曼德拉效应”的代名词,后续因为各类引发热议的虚构性创作,又进一步扩大了影响力。
展熹承敛眉不语,又在便签条圈出几条关键信息。
废弃剧院、银色卡带收音机,古怪声音的透明磁带。
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去的办法。
暂时回不去的话,生活费也是问题。展明辉这种赌徒就是个无底洞,饶是展熹承记性再好也不确定下次他回家要钱是什么时候,次数太多根本分不清。
还有厉皎。
溺水是在今年夏末。
……没余下多少时间了。
“噔、噔、蹬——噔噔蹬蹬。”
进门铃声响起打断了展熹承的思绪,来客人了,是个生面孔。
展熹承收起纸笔,没过一会儿,一身从头到脚奢侈品行头的男生捧着成堆的进口甜品零食来前台结账,满手戒指精心搭配讲究得跟这片街道几乎有点格格不入。
付完钱男生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玩手机,明显在等人。
街道时而响起车辆碾过沥青路面跟下水道井盖的声响,到点整理货架,展熹承站在冰柜前摆放冷食面包。
“噔、噔、蹬——噔噔蹬蹬。”
又来客人了。
这次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