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皎跟展熹承对视一眼。
沈楷言龇牙咧嘴地指了指天花板:“教学楼四层的男厕所有声音。”
厉皎作为离寝翻墙的老手,第一反应:“偷跑出来的寄宿生?”
“感觉不太对”,沈楷言僵硬地摇头,“在哭。”
南区教学楼四层全都是高二年纪的教室。
蒙雾夜色,巨大月亮投射下斑驳阴影,刚一走近拐角的男厕所,断断续续的哭声像信号不稳的恐怖电台节目。
展熹承用手电筒照了一圈,接着进去走到尽头,一脚直接踹开了反锁的杂物间门。
颤声啜泣的男生吓得面色惨白,校服外套印满脚印,分明是惊恐万分的神情,看人时却是一只眼睛比另一只高的斜斜睨视,结结巴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几个人一看就明白了,表情各异。
须臾,厉皎眉间轻蹙,“啧”了声:“还不如闹鬼呢。”
踏出终于陷入仲春寂静夜晚的教学楼,纪行目送远处操场步履蹒跚的单薄身影,心有不忍:“虽然这哥们有点太爱哭了,但他这样没事儿吧?”
“让你舅舅先上报教导处,至少有个处理方案。”厉皎瞄了眼不断弹出消息提示的手机屏幕,面露难以察觉的厌烦神色,收起手机道,“旧图书馆的门锁钥匙,我之后还需要。”
展熹承没言语,他觉得对方的长相有点眼熟。
“明天?”纪行扭头问。
厉皎咬了下唇:“其他时间,明天来不了。”
赶在换班执勤保安上岗前在校门分道扬镳,展熹承刚长腿一跨坐上自行车,忽然听厉皎很轻地说了句:“集训我去。”
像毛绒绒的狐狸犬尾巴扫了一下掌心。
*
周末为期两天的理综集训地点在仙桥近郊的江大附属中学。
没有竞赛意向的学生也能自费报名,只不过课程内容的进度跟难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有的甚至是当成春游了。
比如展熹承前排那两位徒弟就整整齐齐跟来,一上大巴车,就被步调一致的两双手招呼到最后一排。
过了会儿,前排传来小声的骚动。
“怎么是南区的人跟我们一起?”霍真意奇怪道。
梅扬不自觉鼓起掌:“本来以为我凑热闹就够离谱了,没想到陈惟竞比我还没有自知之明,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厉皎,咱们坐后面的位置。”耳骨钉闪烁的陈惟竞跟其他几个国际部的学生从前门陆续上车。
展熹承看了眼,收回视线。
厉皎目不斜视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校服衣角一贯的松脂涩香溜出一缕清甜的甘蜜瓜味。
糖醋口的。
只有展熹承注意到了。
展熹承敛眸提了下嘴角。
仙桥近郊气温比市区低,又赶上阴雨天起风,寒意丝丝密密往骨头钻,许多学生一下车就纷纷抱怨没带厚外套跟雨伞。
积雨淅沥,草木蓊郁。
下午换教室,展熹承也不幸中招打湿了衣服,只能临时穿了件春夏厚度的单薄外套,不过展熹承怕热但耐冻,体温常年堪比人形自走小火炉,冬天的常备装就是羽绒服套无袖上衣,因此也没什么影响。
换完外套出来走到拐角楼梯口,却见厉皎倚在几步之外的台阶上。
一袋子鼓鼓囊囊的东西扔到展熹承怀里。
展熹承垂眸一掠,是一条崭新的浅灰色马海毛围巾,流苏角落有枚方方正正的压纹皮革品牌标志。
“怕你冻死。”厉皎说,“毕竟下次还需要你帮忙开锁。”
展熹承心想,这话听着感觉他是什么老字号开锁名匠展师傅。
下意识的,他低头闻了一下触感柔软的围巾
厉皎愣了一下,波澜微小的神色透露出“你胆敢嫌弃”的意味。
“不是。”展熹承抬眼解释,“有你的松香味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