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手臂尴尬地空空悬在半空,陈遇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去哪儿?”
“准备算卦要用的东西。”道纪兀自往卧房走去。
陈遇没动脚:“我先问清楚,算这个卦,不会影响你的伤势吧?”
道纪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他说:“不会。”
陈遇蹙眉,这一时还真听不出是真话假话了。
“真的?”
道纪慢慢走着:“若是你要问的是这个北朝的未来,那不仅对我有损伤,对你也有。”
陈遇这才迈开腿,嘟哝道:“这个问题,得陛下自己来问吧。”
道纪轻笑了一声。
“谁问了,谁就要背负这个北朝的气运,陛下或许也不敢轻易来问。”
陈遇见方向是朝着他的卧房去了,有点不安。
“我去房间取罗盘。”道纪倒是语气如常。
“还要准备什么?”
道纪想了想:“你身上可有黄金做的首饰?”
陈遇摸了摸身上,他什么都没带,又想了一下:“刀穗上的金羽?”
“可以。”
于是陈遇解了下来递给道纪。
是一片薄薄的金羽。
这种小装饰他嫌碍事,平日里素不喜欢,但这是陈惘送他的。
他这三弟喜欢黄金珠宝,可惜他们平时俸禄不高,陈惘攒了许久,给兄妹仨各打了一个薄薄的金片。
他是金羽,陈芝芝的是金花,而陈惘自己的是一条金鱼。
“还要三根桃枝,一碗清水,一块烧红的木炭,一把黄土,都由你来准备。”道纪吩咐道。
陈遇对这个仪式略有微词:“这是什么占卜的路数?”
道纪好似对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很有耐心:“天算之法,因人而异,这是我的卜术。平日里为陛下算的那些,只是普通的卦,无需如此繁琐。”
好在这些东西尚好寻,陈遇没一会儿就找齐了。
只是他比较介意的是:“非要在你的卧房里吗?”
道纪无言地盯着地,大概想到了陈遇想说什么,一时有些不上不下的暧昧。
片刻他才道:“既如此,那便去丹室吧。”
炉灰尚热,上一炉丹药还被放在一旁阴凉,道纪把它们都收了起来,放进红木匣子里,再装进柜里。
陈遇把五样材料围成一个圈摆在桌上,正襟危坐。
道纪瞥了一眼,确认无误,又从柜里取了符,放在中心。
随后取出他的白玉罗盘,放在符纸之上。
陈遇眯眼端详:“这什么罗盘?上面连东南西北都没写?”
就陈遇这个行外人,也知道罗盘是一般都会刻上八卦和十二地支,还有各种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懂的字。
而面前这个白玉罗盘,看起来只是一块双层的玉石摆件。
“有写方向。”道纪指了指。
陈遇这才勉强看到罗盘的边缘划了四个凹痕,大概是东南西北的意思。
道纪抚过罗盘,擦掉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成为了天算,便不需要依赖这些了,我知道最后它们指向哪里。”
陈遇当然不怀疑道纪说的话,“要怎么算?”
“你把要问的问题,写在纸上,用炭火烧掉,再将纸灰落入这碗清水中。”道纪挽着袖子示意道,递给陈遇一张空白的符纸。
“等符纸烧尽,再将一根桃枝沾上符水,折断放在炭火之上,最后拿起金叶,在烟上熏染。”
“还挺复杂。”陈遇倒是记住了,这些物件,倒是都一样不拉地用上了。
道纪点头:“这些步骤你来做,不要记错。期间我会拨动两次罗盘,无需停下等我。”
他说这些的时候,异常小心谨慎,引得陈遇也难免紧张起来。
“罗盘停下之后,你再告诉我你想问的问题。”道纪叮嘱道。
陈遇笑道:“还以为能直接知道我想问什么呢。”
道纪沉静地盯着自己的罗盘,没看陈遇:“能。”
“能?”陈遇诧异。
面对他的惊讶,又无旁人在场,道纪偶尔藏不住修道人的自傲:“能根据卦象反推出个大概,只是……先占后问是卜卦的章程,不可乱改。”
有时候陈遇会觉得道纪似乎面对什么都太老成了,看破的太多,想说的又太少,只有这时候才有点少年人的心气。
就像他以前在军营里驯服了烈马,非得抓着所有人的耳朵都说一遍。
只是道纪面薄,陈遇只好让自己笑得不太明显。
“记清了吗?”
“记清了。”
“开始吧。”道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