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扰老太太处理家事了。”
萧老太太慈眉善目,像是自己的长辈,她示意陈遇坐下:“大人是来找云何的吧,此番给大人添麻烦了。”
“老太太言重了,例行公事,职责所在。”陈遇轻飘飘地打着官腔,看萧云何冷冷地杵在一旁,倒有几分好笑。
“茉茉,给陈大人奉茶。”萧老太太拍了拍身旁的女孩。
萧茉看起来方才成年,穿着华丽,一身金丝绣线的织锦长裙,配着金色的珠饰,见到陈遇也不胆怯。
“老太太,过几日便是立夏祭礼,十七殿下恐怕得回皇城才好。”陈遇冲她笑笑,想着倒也不必让二小姐给自己奉茶吧?旁边站着一排的侍女。
倒是萧茉,年纪不大,却有几分未来女主人的意思。
“陈大人放心,萧家今日就会把云何送回皇城,用运河上最快的船,明日夜里便可到,大人亦可同行。”萧老太太挥手,从后堂出来几个男侍从,直直站在萧云何背后。
陈遇用下巴指了指萧云何:“这一路上,要是他跑了呢?”
这几个看起来武艺不精的侍从,还想扣得住萧云何?
萧老太太哈哈一笑,眼神似刀:“他敢?”
语罢剜了一眼沉默的萧云何。
“不敢。”萧云何无奈地叹气。其实他本就该回去了,就算萧老太太没把他从金陵城里挖出来,他也会自己回去。
“陈大人要不要一块儿坐我们运河的快船回去呀?”萧茉侧过身来问陈遇,带点姑娘家的娇俏。
陈遇冲她笑笑,又瞪了一眼萧云何,谁要同他坐一艘船?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不了,我快马回程,不与你们同行。”陈遇拒绝,既然萧老太太有底气让萧云何乖乖回去,自己就不再操这心了。
萧云何幽幽地冲他笑,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窘迫,选择给他火上浇油:“大人不是说要押送我回去吗?”
“不必。”陈遇摆手。“我相信老太太,等我回去以后,我会带人去十七殿下的府上登门拜访。”
什么意思,敢情真把自己当做押送犯人的侍卫来的?
可别真把羽林军当打杂的了!
“那便如此吧,先带萧云何下去。”萧老太太对萧季舟说道,又偏头对萧茉说了什么,萧茉看了两人一眼便退下了。
萧季舟点头,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把萧云何这尊大佛给请走了。
侍女和侍卫们纷纷跟着离开,堂下便只剩下陈遇和萧老太太。
“陈大人,”萧老太太笑眯眯地瞅着他手里攥的两根新鲜莲蓬,“喜欢的话,给您多装点?”
陈遇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连吃带拿的,没点心虚,毕竟萧家的事闹的这么大,自己又是大老远跑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于是他干脆也不客气了,厚着脸皮开口:“萧老太太,我在路上听闻,萧家自家的藕粉是远近闻名……”
……
于是陈遇带着两大盒藕粉和半打莲蓬回了北耀城。
倒非他馋嘴,只是想到燕柠定是没尝过这么好的藕粉,又在国师府惴惴不安地等了那么些天,大约是等急了。
还有陈钺,自己不和他说这些事,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怕陈钺知道得太多,反而害了他。
至于道纪,大抵已经吃腻了这些藕粉、莲蓬、莲花茶吧。
出门游历一趟,陈遇觉得自己还挺喜欢金陵的。热闹、繁华、物产丰饶,没有皇城的浮华,倒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可惜太过炎热,时至快到立秋了,白日里依旧十分炎热,暴晒的日光令人睁不开眼。
若有时间,他还想在金陵的大街小巷多转转,看女子们相约放河灯,看逢年过节时腾空而起的孔明灯。
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意识到,自己身边早就空空的了。
繁华更令孤独者孤独。
北耀城位于北方,冬天亦会下茫茫大雪,跟北州的大雪比,倒是小些。但依旧遮天蔽日,下个不停。
有一红泥火炉,两斤南瓜子,便可消磨一整天。有时候陈遇窝在燕柠的医馆里,看人来人往,燕柠叉着腰骂人,才会有一点被人世羁留的感觉。
在北州的时候,营里热热闹闹,人头攒动。
战事不吃紧的时候,陈遇的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说说笑笑,还有三三两两蹲在北陈营各个角落的将士,满面红光。
到了夜里,天凉就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取暖,往篝火堆的边上丢番薯,他们北州沙地番薯又甜又糯,被篝火一烤,更是滋滋流出糖来。
还有将士们从百姓那采买的兔子和鹌鹑,用火一烤,撒上北州当地的香料,飘香十里。
一切皆如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