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惊秋也会哭鼻子了？”

云惊秋眼中的泪落的更凶了，“江柳，你要去轮回了是吗？”

江柳只是笑着看着他，替他擦去眼泪。

“江柳，你要抛下我了是吗？”

“明明，明明你根本不用去轮回的！”

他问了很多问题，有些很无理取闹。

江柳轻柔笑了一下，“惊秋，商慕还在等我。”

“我守了她三十五世，终于等到了可以轮回的日子。”

“还记得吗，河岸前曾有人十里红妆迎娶一人，当时你问我为何伤心。”

“现在我告诉你，我在担心她所嫁之人并非良人。”

“我担心了三十五世，终于可以和她一起入轮回了。”

“惊秋，我杀不了幻暮，所以帮我把他交给顾仙师好吗？”

身后，幻暮重伤在地，却并未死去，血红的眼还在盯着这边。

柔嫩的柳条斩断了锁链，江柳揉了下云惊秋的头，身形却开始消散。

“惊秋，你可以做到的。”

“没有再见之日了，今日便算作告别吧。”

“再见，惊秋。”

不要！

云惊秋慌张伸出手，死死拽住江柳的衣角，却只困住了一片虚影。

张开手，星光自他手中飘散。

江柳走了。

连衣角都没留下。

只有一片柳叶化作匕首落入他手中。

“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出去！”

垂死的幻暮忽然冲了过来，浑身燃着绿火，早已化作白骨的手掏向云惊秋的心脏。

铮——

匕首震开白骨，云惊秋擦去眼角的泪，毫不犹豫挥下一刀。

刀刃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在幻暮身上落下伤口。

绿火开始摇摇欲坠。

直到最后一下，匕首刺在心口。

只需一下，幻暮便会彻底死去。

云惊秋却恐惧了，手颤抖一下，眸底涌出害怕。

他不能杀人，不能。

烙印在他神魂上的禁令，不可杀人。

只是一刀，他浑身都刺痛起来。

可是，眼前之人，他必须杀。

杀！

不可！

只差一寸，匕首便会刺穿幻暮的心脏。

只差一寸，他便会触碰禁令。

一瞬的犹豫，便是毙命。

抓住机会反击的幻暮还未抬手，一柄冰剑刺穿他的身体。

回头，是晏辰安。

一无所有的凡人，手中凝出了一把冰剑。

纯正的剑意搅碎了幻暮的妖魂，再无复生可能。

下一瞬，天崩地裂。

妖兽怒吼，石壁崩裂。

山洞开始坍塌，巨石落下。

云惊秋被揽在怀里，听见了清晰的心跳。

几乎能将人的耳朵刺穿的巨响中，他听到了晏辰安的声音。

“没关系，你想杀之人，我替你杀。”

“不要难过。”

山洞的坍塌持续了一刻钟，云惊秋被护得很好，巨石撑起的一小片区域里，两人缩在一起。

晏辰安被砸了好几下，白衣早就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晏辰安，你是傻子吗？”

云惊秋憋着泪，握着晏辰安的手腕气得脸红。

晏辰安被骂了也只是晃了晃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你就是个凡人，替我挡什么啊？”

“我受伤了还有妖力护身，你有什么？”

“你就是个傻子！”

云惊秋的喋喋不休忽然停住，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木雕，雕的是个得意的小萝卜。

就着微光，晏辰安轻轻按了按他的手，“回礼，之前答应你的。”

“原本想放完河灯再给你，但现在……”

“我雕了三日，虽然还有些粗糙，但没有时间了。”

“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

“嗯——”

晏辰安闷哼一声，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

木雕抵在他腰间，下巴抵着一个毛茸茸的头。

怀里的人闷闷道：“勉强可以。”

“那就出去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个？”晏辰安靠在乱石上，身上细密的疼。

云惊秋拿他的衣角擦了擦眼角，“这个就很好。”

“好。”

废墟的时间过得很慢，安静折磨着人。

每一次晏辰安闭上眼，都会被云惊秋唤醒。

失血，重伤，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都是死亡的号角。

直到外面有了声音。

石头被搬开，阳光洒落。

记忆要结束了。

云惊秋抬头看去，小小的洞口里，是顾白焦急的神色。

是姬序洲，是谢六年，还有……

妖王，凤安。

记忆坍塌的那一瞬，云惊秋回身抱住了晏辰安。

“相信我，我们会在未来再见的。”

白光吞没意识前，云惊秋听到了回答。

“未来再见。”

——

小院，乌云遮盖了月亮，落雨声滴滴答答。

安静的房间，云惊秋缓缓睁开眼。

油灯还在燃烧，为他坚持最后的光亮。

“我是不是，做了个梦？”

云惊秋缓缓抱着自己，干涩的眼忽然落下泪。

可他想不起来了。

“做噩梦了？”

晏辰安在身后问他，带着夜晚的柔和。

云惊秋只是摇摇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身后窸窸窣窣，他被抱了起来。

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晏辰安转身要离开，却被抓住了袖子。

“陪我睡，可以吗？”

许是夜太深了，云惊秋不想自己一个人。

再一次的，晏辰安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

他蜷缩着身体，盯着那雪白的中衣愣神。

微微抬头，眼中眼泪不止。

他却不知道伤心从何来。

晏辰安，为何我看见你就很难过？

指尖晶莹的泪水还未干去，云惊秋就被搂住了。

属于晏辰安的气息一下子填满他。

“再哭下去，明日眼就要肿了。”

云惊秋眨去眼泪，有些滴在了晏辰安的胸口处，换来一声轻笑。

风雨中，他听见一句很轻的安慰。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