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场大雨下得突然,钟延龄被雷声惊醒。
窗未关全,渗进来的寒意丝丝缕缕。
黑暗中,她听见一道脚步声逐步向那扇窗靠近,窗棂被放下来的动静让她神经一紧,至此困意少了大半。
临近晌午时,李珏带着药箱来给钟延龄换药的时候,见她还在熟睡,不忍心打扰。
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看方子。
睡梦中的钟延龄下意识想翻身,背部的疼痛让她睁开了眼。
“舅舅……几时来的?”
“有一刻了,见你睡得正香,便没叫你。”李珏蓄着八字胡,看着她笑了笑。
钟延龄撑着身子坐起来,“舅舅,现下几时了?”
“晌午都过咯。”李珏从药箱里拿出纱布和创伤药,“换好药你便起身吃些东西,听你母亲说昨夜你闹了脾气连饭都不吃。”
“舅舅,怎算是我在闹脾气?母亲她所作之事……您当真默许么?”
“淮胤,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你只要记得你是钟家唯一的少爷就是了。”李珏平日里看着和蔼可亲,但眼睛一瞪,这股严肃劲是钟延龄少见的。
年幼时顽劣没少被李氏罚,是舅父一次次将她护下来。
李珏心里也清楚姐姐的所作所为是冒险之举,可作为弟弟,他又怎舍得让亲姊在这高门大户里难以立足。
这么多年来,他把钟延龄也当作亲子般疼爱,甚至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但要论起公平,他也清楚现今这个局面对钟延龄而言很是不公。
“可是舅舅,何故要无辜之人入局?我又该如何待她?”
她要和离,老太太又不应允,这么看,真真是进退两难。
“先是骗我回来娶妻,再之后呢?是不是要我同她生个孩子?”
李珏研磨着药粉,没有去接她的话。
纵然钟延龄的话句句在理,李珏也无心同她争辩。
“趴下吧,给你上药。”
药粉敷上皮肤的那刻,有些灼烧感。
钟延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疼得咬牙。
“知道疼,日后就不要同你父亲置气了。”李珏将干净的纱布给她缠好,“这个药是我翻了好些医书找出来了,昨日敷过之后你的伤口就已经在结痂了。”
“舅舅是想听淮胤赞您一句神医么?”
“你这孩子,读了这么多年洋书,嘴上还越发不饶人了?”
李珏从钟延龄的院子出来朝着前院去,正厅里,李氏命人备了些茶点。
“淮胤如何了?”见到弟弟,李氏第一句话还是事关钟延龄。
“阿姐若是担忧,不妨自己去看看。”李珏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伤口已经开始在慢慢结痂了,姐夫怎这般下得去手?”
“这要问你姐夫去。”从钟南寻将人打了之后,他们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昨夜也未开口同对方说过一句话。
钟南寻正巧从商行回府,人一到正厅第一句也是问李珏,“甫生,淮胤如何了?”
“姐夫,您若是担忧,不妨自己去看看。”
“老爷怎会挂心?老爷若是挂心定然是下不去如此狠手的。”李氏讥讽道,抬眼去看钟南寻面上的表情。
钟南寻有口难辩,若不是钟延龄那般傲气顶撞他,他又怎舍得对她下手。
见李氏这般,他背着手冷哼道:“我下狠手?还不是你生了个好‘儿子’!”
见情况不对,李珏起身将钟南寻拉远些,“莫动怒,莫动怒。”
“来来来,我给您号号脉。”李珏佯装给钟南寻号了号脉,夸张道:“哎呀姐夫,你这肝火旺得哟,给你开个方子,连服三日保证药到病除。”
“都是被那个逆子气得!”听到这,钟南寻面上的表情并没有缓和多少。
“甫生,晚上可要留下来吃饭?”
“姐夫您留我,我便留下来吃饭,您不留的话,我怎么好意思?”
钟南寻听他打趣,“这叫什么话?”
钟延龄在床上趴着,越趴越累。
李氏差人来问她,“二少爷,可是要起身用饭?”
钟延龄饿得说话都费劲,讷讷一声:“你们二少爷是铁打的,不吃饭,来两桶铁水润润嗓便是了。”
若晴被她的玩笑话逗笑,“奴这就差人来服侍您盥洗。”
若晴抬脚出去前,钟延龄叫住了她,“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