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龄一觉睡醒后头疼得不行,没等福生来叫早,她自己便穿衣起身了。
正房门一开,福生在院子里扫积水。
“少爷,您今天怎起这般早?”
“我头疼,我昨日饮酒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福生道:“少爷怎还头疼,明明昨日您饮了醒酒茶。昨日是封副官开车将您送回来的。”
昨日,严敬修说苦闷,她也陪着喝了好些酒。
旁的事,自己也记不清了。
“少奶奶呢?”
“明日要启程回无锡,少奶奶一大早便被老太太叫去了房里。”
钟延龄点了点头,嘱咐道:“明日要回无锡,你将我的行李收拾好,我日常要用的别落下了。”
“是,小的知道。”
钟延龄去偏厅用饭时,又让下人煮了一壶醒酒茶来,就着醒酒茶,她吃了两块糕点。
钟安匆匆忙忙地赶到偏厅,见她气定神闲地在吃糕点,“少爷,商行出事了。”
钟延龄赶忙随他往商行去,在路上,钟安简短地将刚刚商行发生的事同钟延龄说了一遍。
说是钟家那些旁系的叔伯闹着要分家。
钟延龄一听,眉头紧锁。
怎好好的,这些叔伯闹着要分家?
这些叔伯平日里就对商行的事务指手画脚惯了,自己虽说是半路出来当家的,但对他们平日的所作作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对不上的账目,钟延龄还没跟他们计较他们从中捞了多少油水。
现在倒好,先闹上分家的还是这些叔伯。
到了商行,钟延龄见一群人吵吵嚷嚷,将商行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钟延龄快步走上前去,对着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白发男人问道:“三堂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称作“三堂叔”的男人回话,“淮胤,你来得正好,听说你们要回无锡过年,那江宁的商行是不是就不要了?”
钟延龄不知道他们从哪听来的“无稽之谈”,“我们只是回无锡祖宅过个年,怎会有这种传闻传进你们耳朵里?”
三堂叔冷哼一声,“淮胤啊淮胤,你莫要诓骗我们这些叔伯,你瞧瞧,这商行里还有几分从前的样子?自从你当家,我们这些叔伯哪还有说话的份儿?你说只是回去过个年,谁信呐?”
钟延龄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些叔伯会如此不讲理,“三堂叔,你们若是对商行的事务有异议,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但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三堂叔却不依不饶,“还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若是要回无锡祖宅过年,回去前我们便把家分一分,这些年我们这些旁系的叔伯跟你爹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该是我们的一分也别想少。更何况,谁知道你们真的是回祖宅过年还是卷钱跑去别的地方?这乱世里,你们要真是跑了,我们上哪找人去?”
钟延龄闻言,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听三堂叔的“口气”,今日不将分家的事说清楚,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病重之后,她才开始在商行当家,但是分家这等大事,定要父亲来拿主意的。
钟延龄给钟安使了个眼神,钟安便明了。
在钟安去请钟南寻的这段时间里,钟延龄继续与这些叔伯周旋。
她不知道这些叔伯是从哪听来的“无稽之谈”,怎回祖宅好似成了卷款而逃一般。
等钟南寻到的时候,三堂叔和其他叔伯稍稍有些心虚,气势弱了几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钟南寻病容发白的手指紧扣着酸痛的腰部向他们走来,声音有些沙哑。
“大哥,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钟南寻猛地开始咳嗽,钟安端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待三堂叔把事情前前后后跟他说了一番之后,钟南寻面不改色道:“既然要分家,那便分吧。”
旁系的叔伯们没想到钟南寻这么好说话,钟延龄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父亲说了什么。
她稍稍有些迟疑,“爹……”
这商行是钟家世代传下来的祖业,只传嫡系,旁系只能在商行里帮忙拿一定比例的分红。
显然,这些人已经不满足于拿些分红过日子了。
分家这么大的事,往上数三代都没过这茬。
到了钟南寻这一代,这些旁系子弟的野心也是日益膨胀。
钟南寻知道这一日最终还是会来的,起码在自己手上将家分了,不拖累后人。
他为的就是,不让日后钟延龄完全接手家业之后难做。
钟南寻抬了抬手,示意钟延龄不要说话,他看向那些旁系子弟,缓缓开口道:“既然要分家,那便按规矩来。”
三堂叔一听,连忙问道:“什么规矩?”
“你们这些年从商行里拿了多少分红,捞了多少油水,我都一清二楚。既然要分家,自然是按照老祖宗的立下的规矩来分家,旁系每户每年每月支取一百大洋月例,年终分五百大洋分红。”
“既然要分家,那我便一次性将日后三十年的月例和分红分给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再和钟氏商行再无瓜葛,休想再得一分。”
旁系的叔伯们一听,顿时炸了锅,“这怎么行?我们这些年为商行付出了这么多,就只能分三十年月例和分红?”
钟南寻却不理他们,看向钟安,“钟安,你去把账本拿来,让他们瞧瞧。”
钟安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叠账本走了过来。
他把账本递给那些叔伯,叔伯们接过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越翻脸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