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也没停下。
当冼妬顶着湿发钻回“囚车”时,跨过天才蒙蒙亮。
不过竟然没人发现冼妬消失了一夜,倒是让她心情复杂。
说是囚车,实际就是简单的铁栏连接成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笼子。
粗暴地塞进一辆灰布轿子里,可能是担心一路走来太过招摇,被提前走漏了消息。
毕竟,他们一行,可是提前数月便从京师赶来,在国师定好的日子中宣读圣旨。
“……”
站在轿前,冼妬犹豫片刻,朝后院方向看了一眼。
思索是否要去悄悄看母亲一眼。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出动静,许是值班的人到了。
“…………”
罢了。
冼妬掀起门帘,轻巧钻进轿中。
铁笼占了太大空间,冼妬猫在一旁,挤得很不好受。
她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站到轿子边。
一个尖细的声音充满诧异:“她昨天自己钻进来了,你们都看见了?”
冼妬下意识攥紧手中衣角,她听出这道声音是谁。
“……”
是昨天那个领头人,对楚父说把自己抓起来的穿着红衣服的宦官。
坏人。
冼妬在心底默默想。
助纣为虐的坏人。
今天还来这么早,害得自己不能去偷偷见妈妈最后一面。
正想着,眼前突然泄露一线光亮。
冼妬抬头看去。
杨公公掀起帘子,诧异地与冼妬对视上。
“哟——你……”
他的目光落在冼妬的脸上,老橘子皮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惊讶。
“……还真搁这呢。”
冼妬心中不爽,于是绷着脸,别过头不理他。
杨公公见状,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哼声。
“小屁孩,脾气还挺倔强,瞧瞧这小脸蛋长得,白嫩嫩肥嘟嘟,可真可爱,也不知道楚忠良那玩意是怎么生出来这么可爱的小孩的,啧啧啧……”
他的目光在冼妬背过去的后脑勺停顿一秒,竟然有些唏嘘:“……可惜了。”
可惜什么,杨公公没说。
他放下帘子,也没计较要把冼妬塞进笼子里,可能怕还没到京城就把她勒死了不好交差罢。
隔着一层布,冼妬清楚听到他在跟身边人嘀咕:
“要不是国师要人,咱家都想抢回去当自家闺女养了,咱们的楚将军可真狠心,这么丁点的娃子,早知道还带什么禁军……”
“……”
冼妬默默盯着帘脚没遮严实露出的一线天光,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灰轿子外,杨公公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滴,嫌弃地扯开系带。
就在这时,他目光一顿。
眼神落在了灰轿下摆处,那处溅上了几点湿痕,像是上下轿快速走动时不小心溅上的。
他起了疑心。
“干爹,怎么了。”
“哦,没什么。”杨公公移开目光,状似不经意问道:“昨晚有人守在这吗?”
那唤干爹的小子非常机灵,闻言便知杨公公想问什么,连忙道:“自然,昨夜禁军三组值班,保证无人进出,您就放心吧,她肯定跑不掉的。”
“哦?”
杨公公不置可否,只瞥了身边这个跟自己许久的干儿子一眼,淡淡道:“是吗?”
小太监被这一眼看得一头雾水,连忙弯腰应是。
当然不是!
冼妬在里面听了二人对话,在心底默默反驳。
根本没有三波守卫,昨夜她翻出去的时候第一波守卫就受不了大雨硬是把冼妬塞进铁笼中,然后回去睡大觉了。
今早回来,冼妬就看到靠在柱子旁昏昏欲睡的禁军,毫无警惕心。
但是这话她是不可能对外面的人说的。
“呵。”
杨公公轻哼一声。
显然,事实究竟如何,杨公公心底也有数的。
“那行吧,也该启程了。”
……启程
冼妬不自觉扣着铁栏,听外面人说:“楚将军在哪啊?”
“回公公,楚将军一行与邪器已经由禁军首领袁大人押送出发了……”
“什么?”
杨公公诧异,声音都抬高了一个度。
冼妬指尖一顿,险些将铁栏捏弯,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松手,凝神听外面的对话。
“什么时候,咱家怎么不知道?!”
小太监低声道:“禁军首领说是上头的吩咐,在夜里就已经出发了。”
禁军首领……
冼妬心中暗自思衬:来的这波人似乎并非完全一条心。
轿子外沉默了一会,杨公公道:“……行吧,咱们也走吧。”
冼妬松了一口气。
自己走了,想必将军府就安全了吧。
她早在之前就告诉墨玉与四眼好好照顾冼夫人,如今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
帘子突然又被掀开。
杨公公刚探进头,忽然顿住,“哟!你这怎么还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