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跺了跺脚,接过程心递来的热茶坐下:“趁大伙都在说个事,下午我去公社开会,上头说公社要改镇,把生产大队改成村。”
耿国华剥开炒花生丢进嘴里:“一天瞎折腾,改名字算啥大事,还专门开个会。”
赵婶子接话:“我们只会种地,不管是耿家湾大队还是耿家村都没差。”
电视里响起《年轻的朋友》旋律,李谷一的歌声清亮悠扬。耿满仓跟着哼,脚跟着节奏在地上打拍子:“改名的事回头开个社员大会投票定,看看叫耿家村还是另起个名字。”
春晚结束,大家各回各家,脚步声和道别声渐渐消失。
耿云野拿着一串鞭炮到院子里,程心站在门槛边,双手拢在袖口保暖。鞭炮声炸响,火星溅在地上,程心捂着耳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火光中的耿云野。
回到屋里,程心脸颊冻得通红。
耿云野掀开五斗柜的布帘,取出裹着红绸的酒瓶:“要不要喝点?驱驱寒气。”
程心眼神发亮:“好,就喝一杯!”
一口酒下肚,程心的话匣子打开。她歪在耿云野肩头,整个人顺着他胳膊滑下去,耿云野及时搂住她腰。
“说好的酒品好呢?”耿云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面前剩了大半的酒杯,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发烫的脸颊,“这才半杯就找不着北了?”
他刚要扶人起身,程心突然勾住他脖子,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准走!接着喝!”
“真不能喝了。”耿云野托住她后背往床边挪,结果程心像只耍赖的小猫,双腿缠在他腰上不肯松。
她歪着头,满脸写着不服气:“我没醉!不信你考我乘法口诀!”
僵持间,耿云野索性把人抱坐在腿上。
程心安静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棉袄上的纽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云野,你说人会不会有上辈子?”
她抬起头时,眼神可怜巴巴。
耿云野亲了亲她的鼻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悄悄收紧,程心歪着脑袋凑近,发间的桂花香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我老做梦,梦到上辈子的事。”程心含糊其辞,牙齿轻轻咬住他下唇又松开。
耿云野亲昵地蹭她:“你上辈子是小猪还是小猫?”
程心气哼哼瞪着他:“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她像是小孩炫耀般的语气:“我上辈子可厉害了!”
耿云野摩挲着她的腰,不动声色套话:“有多厉害?”
“我梦见自己穿皮鞋上班,天天坐小汽车,对着铁皮方块说话,每天能挣一百块呢!”她激动地比划,差点打翻桌上的酒杯,“我想起来了,铁皮方块叫手机!”
耿云野挑了挑眉,指尖顺着她后颈轻轻揉捏:“手机听起来比电视机还稀奇,那你上辈子做什么工作?”
程心激动的想站起来,腿软差点从他腿上摔下去:“我是坐办公室的白领!辅导学生们英语,天天对着电脑工作,电脑是一种会发光的板子。”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心里翻涌着疑问,“你有没有带点本领回来教教我?”
程心歪着头想了想,“我会英语!还会用手机打电话!”
“打电话?”耿云野眉头微皱,程心从没跟他提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此刻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胡编乱造。
“对!”程心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不用跑到大队部借电话,在屋里就能随时随地跟人联系!”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比咱们现在方便多啦!”
耿云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越发不安,却还是笑着应道:“那可真厉害。”他顿了顿,试探着问,“你还记得上辈子别的事吗?”
程心眨巴眨巴眼睛,“唔,好多都记不清啦!梦是断断续续的,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不乐,“但我记得,我在找一个人。”
耿云野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收紧手臂:“找谁?”
“不告诉你!”程心抬起头,冲他吐了吐舌头,又歪在他怀里,“现在找到了,就不想上辈子的事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渐渐模糊,“这辈子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程心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在他怀里睡着了。
耿云野轻手轻脚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的睡颜。
新年的鞭炮声时不时响起,可他的心里却无法平静。程心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坐在床边,伸手捋开她额前的头发,看着她睡梦中还挂着傻笑的脸,忍不住又亲了亲,低声道:“无论如何,这辈子我都会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