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事涉及皇子及后宫妃嫔,大殿上只留下寥寥几位相关之人,却无一人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压迫感。
于慕雨跪于正中,好一会儿才适从眼前奢华庄严的陈设中缓神。她慌乱地四下扫视,当目光落到那道熟悉身影上时,瞳孔不由骤然紧缩。
大殿空阔明亮,日光洒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丝毫阴影遮掩。
可那张素来温和俊雅的玉容上,此刻却无喜无怒,冷淡无比。甚至在她盯着他看时,眉眼轻轻一敛,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她心头一震,慌乱地移开视线,眼眶微涩,却不知那泪该不该落下来。
高台之上,楚文帝端坐御座,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身影上,有探究,亦有几分好奇。他缓缓开口,声线低沉冷静:“抬起头来。”
于慕雨抬首,台上之人身着锦绣繁复的龙袍,由上至下俯视,冷厉深沉,眉宇间不怒自威,令人生出本能的敬畏与战栗。
她努力镇定,可初次得见天颜,身体还是止不住地轻颤。
楚文帝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于慕雨张口,却只能发出微弱嘶哑的气音,她想抬手指向喉间,示意自己被毒哑,却手脚发软,一时只能焦急摇头。
楚文帝正诧异之时,太子走出一步,拱手奏道,语带讥讽:“父皇,三皇弟为了封住这位于家姑娘的口,怕是直接将人毒哑了。”
楚文帝眉头微蹙,眼神一转,示意身侧大太监。对方立刻领命,悄然退下去唤太医入殿。随即,又目光凌厉,扫向三皇子楚垣,声线冷然:“此话当真?”
楚垣面色一沉,刚欲辩解,却被太子抢先道:“儿臣已查明,当年选秀入宫之人,原本应是这位于家嫡女,于慕雨。”
他语气淡定,步步紧逼:“可如今在父皇身侧侍奉的于妃,却是于家庶女。想来当初,三皇弟早与于妃有所往来,勾结谋划设计调换入宫选秀人选。”
“而如今怕事情败露,便毒哑此女,以封死过往。”
楚垣面色大变,忙踏前几步跪地道:“父皇,儿臣绝无不轨之心!当年沐家选秀之事,儿臣毫不知情,于姑娘之事亦另有隐情,请父皇容儿臣解释。”
太子才不可能给他解释机会,立马反驳:“你若心中无鬼,又与她无旧,为何要私囚她?她又为何一眼望见你,便移不开眼?”
一字一句,皆直戳楚垣痛楚。
“琛儿。”楚文帝沉声开口,眼神示意其收声,又望向楚垣,问:“朕且问你,你与这位于家女,以及于妃,可是旧识?”
楚垣一惊,几不可察地咬了咬牙,隐隐沁出冷汗。
他知道,父皇已经起疑。若找不出合理说辞,只怕他这三皇子之位也岌岌可危。
“……是。”他斟酌再三,还是选择承认。
此事当年并未多做遮掩,若皇帝执意深查,终究是能查到的,强行否认只会招致更大疑心。
“但绝非太子所言有所图谋,皆是偶遇,并无私情。”
楚文帝神色难看,指尖缓缓敲着龙椅扶手,眉目低沉,正在思量是否应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而就在此时,大太监带着太医院太医匆匆返殿。
“陛下,太医已到。”
那名年太医资历颇深,见此情景也是未有慌乱,接过楚文帝示意,便走到于慕雨面前细致诊察。
一番折腾之后,他收好东西,重新跪于殿前,叩首奏道:“启禀陛下,此毒应是江湖秘制之物,臣从未见过,但经查,毒性深入已有近半年,恐怕哑症难愈。”
太子见状大喜,语气愈发笃定:“父皇,沐家火灾发生于一年前,正好印证此女失踪,被楚垣掳走后,毒哑囚禁至今,便是活生生的证据。”
他话音未落,便有宫人匆匆进殿,低声给大太监禀报。大太监听后,随即其走至楚文帝御前,俯身低语数句。
楚文帝面色微沉,沉默片刻,终是点头:“让于妃过来吧。”
不多时,于莹莹步入大殿,眼眶通红,明显是哭过。她一眼望见跪在殿中的于慕雨,身形微顿,竟怔在原地良久。
片刻后,她仿佛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踉跄跪至于慕雨身旁。泣声颤抖,望向御座之上:“皇上……当年选秀一事,求陛下允我解释。”
她抬首,泪眼朦胧,眼中满是恳切与希冀。
楚文帝望着她,神色虽无明显缓和,但终究心中有旧日宠爱,当即心软答应。
于莹莹心中暗喜,面上却仍满是委屈之色,将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臣妾乃家中庶出,自小受人欺辱,唯有嫡姐待我如亲姐妹。”
“当年入宫选秀,本应是姐姐前去,可……她知我命薄、无依,便自愿将机会予我。妾身有今日侍奉皇上的荣宠,全赖姐姐一念之恩。”
说到此处,她伏地叩首,泪如雨下,哽咽不止,好一会才继续道:“而三皇子殿下如此……是因姐姐被歹人盯上。当年主母家那场大火,便是幕后人借火焚宅,家姐失踪为歹人所囚,被灌毒哑口……”
“若皇上派人查验,当初家姐曾流落木县,亲历战事,谢将军及所带将士皆可为证。”
她一番话声泪俱下,语句环环相扣,情真意切,看似毫无破绽。
楚文帝听完之后,虽仍有疑虑,却也未再立刻追问。毕竟,于妃笃定可追查验证,想来多半不会无中生有。
太子见父皇神色缓和,似有被说服之意,顿时着急出列,高声道:“父皇,若楚垣欲保护此女,为何不将人送回于家?为何要私囚在别院之中?实在疑点太多!”
“歹人连我们母亲本家都能付之一炬,我家姐又怎敢再回于家?”于莹莹不惧直视太子,又继续含泪解释:“三皇子并非想害她,而是想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