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愈发不忿,目光寒锐,一字一句逼问:“那你来解释解释,楚垣是如何遇见你们两位金城闺秀?可笑,嫡女还会为庶妹让出进宫之机,你说得出口,旁人未必信得过!”
楚垣这才起身开口:“当年我出游至金城,偶遇这位于家姑娘,相谈甚欢。她提起庶妹受难之事,我感于她的善良,才试图救助。至于当年选秀换人一事,实非我所知,更无插手。”
太子显然因他们的辩解气得不轻,眉目冷沉,忽将视线移向那一直跪在地上、神色慌乱的于慕雨。
她的肩膀轻轻发颤,指节紧握,仿佛一只受惊雏鸟。
太子心中一动,冷光一闪,忽然俯身一礼,语调缓慢而狠厉:“父皇,这些都只是他们的一言之堂,真假难辨。不如我们呈上纸墨,让这个不会说话的于家女写下,真相究竟是如何。”
他露出阴恻恻地笑容,咬牙切齿:“毕竟,被囚之人,总不会替囚禁她的人说话吧?”
楚文帝目光沉凝,缓缓扫过台下三人,神色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抬手一挥:“传纸墨。”
内侍立刻领命,不多时便将笔墨纸砚呈上。
于慕雨看着那纸笔被缓缓摆在面前,指尖微微发紧。感觉到四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等着她写一个答案。
可她也知道,不论写下什么,终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脑中浮现地牢之中,那人告知的种种,于慕雨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纸上书写起来。
一笔一画,写的极为认真。
于莹莹跪在一旁,神情看似镇定,实则掌心早已渗出薄汗。
此次,她心中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与原书中那个身处后宫、不过卷入些无伤大雅的争宠的“于慕雨”不同,眼前的她,是真真切切地,遭受了皮肉之苦、生死之灾。
这世上的伤与恨,原本就不长在书里。
正如脱离她预料与掌控的纪韶华和陆崖。若于慕雨此番黑化,选择将她和楚垣供出,她亦不是没有准备,只是那策略,风险更高,胜算更低。
所以她赌。
她赌旁人不了解于慕雨,而她了解,这个从小心软、一根筋、受点恩就恨不得以命相报的圣母癌,纵然如今遍体鳞伤,也仍不舍得狠下心送她万劫不复。
宣纸上最后一笔刚落,墨迹尚未干透,太子便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一把将纸夺走。
可看清纸上内容的刹那,他却面色大变,忽地僵住了。
楚琛面色倏地惨白,眸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愤怒,怔在原地,手中的纸仿佛千斤重,竟一时没有动作。
“琛儿,拿来。”楚文帝的声音不咸不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太子怔怔转头,仿佛才从震惊中回神。他眼底猩红,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慌的。
他迟疑了两息,终是将那纸呈了上去。
楚文帝接过,眼眸微垂,却未出声。
无人知晓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可从太子的反应和楚文帝简单揭过的态度来看,定然是向着三皇子与于妃。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也就这样,被一纸“真相”草草了解。
*
回到自己寝宫后,再无旁人视线,于莹莹长舒一口气,随后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带着讥诮与轻蔑。
于慕雨啊,于慕雨。
居然真如她所料,关键时刻,还是替她和楚垣粉饰了过去。
果然还是那个心软愚钝的蠢姐姐,天生的软骨头,注定只能被人利用一辈子。
她笑得眉眼舒展,整个人都带着轻松与畅快,但很快她又收起笑容,神色发冷。
她想起了楚文帝,想起他在殿中看向于慕雨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艳目光,还有眼底的势在必得。
那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而是男人对猎物的兴趣。
虽然时机场合都不对,但倒是像原文中写的那样,楚文帝见于慕雨的第一眼,便被她深深吸引,怜意、贪欲,尽数生出。
想到此,于莹莹顿时心生厌恶,但旋即又收好情绪,眼底浮现出一抹更加深沉的冷意。
这或许,也不失为她的另一个筹码。
于慕雨天生心软、愚善、好掌控,最怕辜负恩情,对她也永远会退让一步。这一点从小就没有变过。
若她真成了皇帝的女人,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她只要还对自己存着一丝温情、一点退让,她就有千百种办法,让她像小时候那样,轻而易举地被她玩弄在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