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他也耳熟了。陈诩打方向盘,说他爱听周杰伦的歌:“这首叫超人不会飞,怎么样?”
周见山就点头,好听。外面过道骑过好些辆电动车,接送小孩放学。
对街哪辆车按喇叭哔哔哔响,卖东西的小贩放喇叭吆喝。
他和陈诩坐在车里,天色渐暗。这是周见山很喜欢的时刻。
陈诩带他大概去找刘一舟吃过好几次烧烤。
刘一舟看出来他爱吃肉,每次除了红皮水煮花生,也叫阿姨额外添几把肉串。
但不再喝酒。刘一舟快要到婚期,很多东西需要布置采买,白天还得来店里照看。忙得很,于是几人单是吃串,周见山听他俩聊天。
刘一舟弯着眼翻手机上的结婚照给他俩看:“看我媳妇,美吧,那小光一打,跟女明星一样。”
陈诩点头说美,又嘴欠:“啧,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刘一舟抬手就给他几拳,没真打,闹着玩:“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嘴。”
周见山在旁边无声地看,不一会把剥好的花生仁放陈诩盘里。
店里吵闹,他们坐大厅的小桌。
陈诩不经意般往他脸上看两眼,二人短暂对视,对方很快移开,接着跟刘一舟吹牛聊天。
就像见过数次面的刘一舟从没有提及过周见山为什么从来不说话。陈诩也自某天开始,不再催促他偿还那四百块钱。
事实上周见山真的在找工作。陈诩给他配了把钥匙,银色的,不大一个。
每天中午陈诩不回家吃饭。大多数懒得跑,累得慌,顺便就在收货的饭店里点份盖浇饭解决了。
西红柿鸡蛋,鱼香肉丝,土豆肉丝。老几样换着点,从里面挑出不爱吃的青椒,吃一半就饱。
带瓶矿泉水上车里眯一会,再开车回厂里接下一批货。
要是碰上客气不收钱的老板,第二次陈诩再去碰上对方热情留客,便说回家吃饭。签完字拍好照,上外头买份盒饭,带上车里吃。
陈诩不在家的白天,周见山锁好门,坐3路公交去南市场那边转。
转了大半个月也没看到他能干的,这也是周见山预料之中。
不会说话无法从事绝大多数服务业,毕竟你不能要求每位顾客都能看得懂手语。这太苛刻。
他上过班。盲人按摩,装了半个月瞎子。又不能讲话,跟老板完全无法交流。
老板是个中年男,矮胖,双下巴挤出肉,喜欢说烂俗的玩笑。
很市侩的一个人,在店门口买人家小推车的橘子,差三毛非叫人家再搭他个大的。
卖橘子的不愿意,那就得找他三毛钱。这样的人某天叼着牙签,脚翘在吧台上,周见山目光涣散装作分不清方向。
“好好走路吧,再摔垃圾桶里去,”老板说,“我知道你能看见。”
周见山没回头,老板说:“都不容易,以后看得见地过吧,我收个哑巴也不算砸招牌。”
“有人就愿意找哑巴按,心里有事找不会说话的说一说,就要好受些。”
“能保守秘密啊,不会朝外说,”老板把牙签扔进垃圾桶,“小老百姓,都奔着口饭吃。不怪你,留这吧。”
他在那干了不短时间。后面老板儿子出了事,家底全赔完也不够。
店也折出去,临走那天老板抱着个红色塑料桶,里面装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抽纸充电器之类,“走吧,”他说,“缘就到这了。”
陈诩的心情一半时间不好。不好时会抽很多的烟,晚上下车时面色疲惫脚步沉,不同他说话。
到家后洗洗澡就独自窝沙发上玩他的密室逃脱。这种时刻的陈诩反应略迟钝,让周见山从他身上觉出一股寂寥的味道。
这种味道他从盲人按摩店的老板最后一次的背影上看见过。那对标着失去。
他想起岸边浑身水渍,喘息着的男孩。那也是陈诩。
在某些时刻,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跨越时空,咔嚓一声,像齿轮那样严丝合缝地卡上了。
他想,或许陈诩也有过失去。
从那晚之后,出租屋变得十分安静,陈诩不念叨了。氛围变得有点奇怪的尴尬。
每天陈诩依旧早起去送货,周见山躺那也不知真睡假睡,反正眼睛是闭着。
近来哑巴本分许多,睡觉时胳膊不往他脖子后伸了,也没有再出现大半夜一睁眼,面前撑着个*儿梆硬的男人,不睡觉偷窥他的情况。
周见山目光闪躲,像是不敢往他身上看,洗澡时间变得很长,躲里面不知道干什么。
陈诩也烦躁。送货时也想着这事,乱着烦着,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