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原本被冰风寒雪浇灭了热情的京城顿时热闹了起来,到处都张灯结彩起来,似乎要用红彤彤的装饰驱干净这段时日来京城的各类不详之事,好过一个平平安安的好年。
距离云星节,也只有一个月了。
身为除夕前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节日,到时候势必有许多百姓出门游玩,更遑论那些王孙公子,达官显贵,也是要去登一登云星楼,观赏下那璀璨通天的烟火。
原本寂冷安静的宫内,此刻也热闹了起来,随处可见宫女太监们张罗布置着什么,好把这华美的宫殿再装点装点,显出几分活气儿来。
温栖桐懒懒地在鬓边选着簪花,桌上挤挤挨挨摆满了新鲜的花朵,可她却还是不怎么满意。
正当她要往鬓发上簪一朵白玉兰之时,红绡进来了——
“娘娘……静妃求见。”
温栖桐的手顿了顿,旋即平和地把那花往发上一簪,淡声道:“我知道了。”
原本梳妆打扮的闲情被搅扰了,温栖桐脸上也没几分不豫之色,脸上依旧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拂开珠帘,袅娜娉婷地走到了前厅来。
静妃正在正殿等候。
她年岁小,又早早身居高位,喜爱的大多是些鲜亮颜色,此刻一身鹅黄衣裳,臂挽披帛,发边金玉钗环错落,云鬓堆叠,露出一张鲜妍的桃花面来。
只不过,这张娇美的脸上,如今满是焦躁与不安。连带着一切都黯淡下去,颇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前的颓败感。
“静妹妹今个儿怎么来了?也不捎人通传声,白白在门口挨冻。”
温柔如水的声音,数十年如一日的婉约从容,这是静妃梁宁杏最害怕见到的人。
她曾视对方为对手,可一番折腾下来,温栖桐永远也只用包容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童。
梁宁杏忍不住偏过头去——
温栖桐方才显然是在梳妆,发边新簪的玉兰花此刻带着淡淡幽香,鬓发有着些微散乱,却无损其的美貌。
淡色襦裙,月白外衫,清淡的打扮,却愈发显得她清丽无双。
永远燃烧着地龙的宫殿带着淡淡椒兰香气,这儿将会永远温暖,永远四季如春。
这一切让梁宁杏感到妒忌,却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参见贵妃娘娘。”
她低头行礼,第一次如此乖顺,可面对温栖桐的话语,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最终“呐呐”几声,被体贴的温栖桐察觉出来,转移了话题。
“妹妹今日来,可曾有什要事?”
温栖桐命人上了茶,姿态平和,就好像这些年来梁宁杏从未挑衅冲撞过她,她们只是在一起简单品茶的好姐妹一般。
“娘娘……我兄长的事儿……”
到底年岁小,从前千娇万宠,养尊处优着长大,心里藏不住事儿,一开口,温栖桐便已知晓了对方的来意。
但……
“妹妹,慎言。”
温栖桐难得用了几分严厉的语气,神色稍稍肃了肃,示意梁宁杏谨言慎行。
“前朝之事,我等后宫之人岂可以随意言论。”要谈论也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私底下慢慢说,哪有这么大剌剌直接说出来的……生怕自己活的太过顺利?
“我知晓妹妹长兄惨死,内心忧愤,以至于近日来神思不属。可陛下身为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自然会为你查清真相,为梁指挥使报仇。”
她这么说着,定定地看着梁宁杏,瞧着对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柔缓了语气,平和道:
“在那之前,妹妹须得谨言慎行,一切以陛下为重,明白了么?”
梁宁杏从未见过温栖桐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不由得呆住了,可她只是年岁小,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很快回过了味儿来。
“难道就……”
看着温栖桐的眼睛,梁宁杏慢慢止住了话,片刻后忍住眼眶内的泪水,端端正正朝温栖桐行了个大礼。
“多谢姐姐提点,今日之恩,宁杏没齿难忘,愿结草衔环,报答姐姐恩情。”
温栖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茶水递给梁宁杏,用一如既往温和的语气说了句:
“外头还在下雪,路面湿滑,你且在我这闲谈片刻,待雪停了再走罢。”
这话刚一出口,温栖桐自己就陷入了恍惚,同当年一般的情景此刻又开始上演,在深重的雪与恨里,温栖桐瞧见了那一轮月亮。
“风雪正盛,何必急急忙忙赶回去?要是跌了跟头,不就得不偿失了?”
身着绛红衣袍,容貌灼若牡丹的女人扶了扶发边金钗,神色却是与灼烈丝毫不同的温柔从容。她拍了拍温栖桐的手,语气也柔和:
“我知晓你从不愿麻烦人,但旁生枝节的事情,又何必去做?这坏毛病啊,你也得改改了……”
那时候的温栖桐尚未如今日般璀璨美丽,她疲惫,她仇恨,她迷茫,她无措。她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可皮囊之下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沉重悲伤。
那日她在行礼请安之后,崔皇后亲自扶起了她,片刻后真诚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