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善睐,动辄惊雨。
泪水混杂着雨水凝在楚越眸中,试图唤醒大将军的于心不忍。
他站在原地不动,神魂出窍。
恍然间,听到玉箫撞击沙盘边缘的声音。
坏了,楚越心想:玉箫不能碎。
楚越心头震颤几分,他好像听到了玉碎裂痕的声音,不再沉默,嘴里喃喃的认了错:“义父,我错了。”
声音细如蚊蝇,可这一声刚落,楚越就潸然泪下,顺势就要往崔千钧怀里倒。
楚越楚楚可怜的趴在崔千钧的怀里,发烫的额间抵在义父的胸膛里,委屈巴巴的晕了过去。
崔千钧:“……”
崔千钧将他抱到床上,差人唤来军医夏潇和戍甲营副将谭飞。
先进来的是军医夏潇,刚满十九岁,还未加冠赐字,一身白袍光风霁月,浑身透着无与伦比的富贵气。
——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夏潇可是个妥妥的话痨,一进来就“喧宾夺主”:“哎呦,我的崔大将军呐,您怎么又给人家打晕了?三次,第三次了,您就不能收着手劲?您别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崔千钧:“……”
不想听夏潇唠叨,他瞥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楚越,夏潇刚刚点起的烛光照在楚越身上,那抹殷红格外揪心。
好像心被致命的鲜血搅浑了。
崔千钧想上前关心,又对上夏潇驱赶人的目光,欲行又止的出了营帐去寻谭飞。
谭飞,字熠明,漠北人,长得很突出,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
崔千钧站在营帐外,就想起了漠北动乱年间,他与谭飞初遇时的一幕。
谭飞跪在崔千钧面前,干裂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将军,我母亲带着我去大晋寻亲,不料半路死在漠北军手上,我要为母亲报仇。我会些功夫,还望将军收留。”
崔千钧下马扶起谭飞:“要想入戍甲营,就得拿出真本事。”
“我一定会证明自己。”谭飞拍着胸脯保证:“以报答将军的大恩大德。”
崔千钧发号施令:“戍甲营听令,随本将军一举拿下漠北!”
“是!”
这一声,就属谭飞声音最大。
十八岁的崔千钧带着十五岁的谭飞在漠北摸爬滚打了两年,才将漠北收复。
如今一算,距离凯旋已经过去八年了。
崔千钧最是了解谭飞的秉性,整日就知道好吃懒做,最致命的是干什么都磨磨唧唧。
崔千钧掀开谭飞营帐的帘子,故意迈着重重的脚步走向正在在装模作样的收拾东西,准备去见他的谭飞。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背着手站在了谭飞身后,一把拽住谭飞的肩,强迫这位天下第一墨迹的副将转了个身。
随即,劈头盖脸的说:“谭熠明,你在干什么呢?”
不用想,谭飞一张口,他知道谭飞要放什么屁。
只见谭飞魅惑的狐狸眼翻的白滚滚的,嘴里振振有词,“哎呀,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这么快来了?”
崔千钧:“……”
“本将军等你等的茶都凉了,谭副将还没挪了你这狗窝呢!”崔千钧瞥了他一眼,万般无奈的说。
随意放眼一望,这里过分的杂乱无章。
崔千钧没来由的嫌弃,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嫌弃谭飞,谭飞也同样“嫌弃”他,在他面前胡乱三两下就卸下了甲胄,自怨自艾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又要我干那缺德的事儿?”
崔千钧呵呵一笑:“你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戍甲营的刀永远不许对准百姓。”——为虎作伥的权贵官僚除外。
大将军从来不讲武德,甚至道德感也不是很强烈,谭飞早就领教的彻底。
“大将军,第三次了,这是我第三次替你干这肮脏活儿。”谭飞摊开手,朝着崔千钧比了个三,抱怨道:“第一次,你让我偷摸的将江南军械府的老家伙套着麻袋打了一顿,第二次,你让我伴作流民大闹了江南织造局,这次,你还想让我干什么?”
“江南督军府。”崔千钧背过身去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和夏潇那小子待久了,也变得这么啰嗦。”
谭飞:“……”
又得帮你便宜儿子善后,又得帮你出面干这种缺德事,还费力不讨好,白白挨了一顿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倒霉的人?
将三次动手串起来,谭飞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绕到崔千钧的身前,不解的问:“你老和太后过不去干什么?”
江南军械府,江南制造局,江南督军府这三者,都是当今太后在江南的明棋。
动了这三家,就相当于动了太后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