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澜,暗色在欢愉与哀嚎中淋满了墨,遥远的战火悄然袭来,打破了隔却山海的平静。
而在眼下这一片没有硝烟的漆黑中,楚越眸火被心之所向燃亮。
这一刻,楚越的眸中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也有风花雪月闻声而来。
崔千钧只当楚越在撒娇,皱了一下眉头,思绪放空说:“不松手怎么行?都多大了,你这是想抱着你义父睡觉吗?”
一听这话,楚越猝不及防的耳边像是股过一阵热风,与心尖懵懂相濯,濯尽清莲不妖。
崔千钧拍了拍楚越的后背,手指如盾锤般点着楚越薄弱的蝴蝶美人骨,好似浇在山脉中的浊风,将楚越的心思一点点的渗透。
楚越的心思被挖的很空,就像当众鞭尸,红印鞭痕泾渭分明的拓在白皙的肩颈上,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脖颈都红的彻底。
脸上倒是没怎么反应,楚越佯装镇定着,没想到崔千钧说的这么直接,说话的人神情自然,听这话的人反倒浑身不自在。
随后,听这话的人顿时松开了手,慌忙的躲避着崔千钧的关怀:“义父,你也好好休息。”
那张魂净的眸子里,好像潜藏着心不甘,情不愿,在英雄面前,歇斯底里。
崔千钧松开手抓住楚越的肩膀,语焉不详的提醒道:“好儿子,你可得把义父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楚越心神被这句如落石的话打的飘荡,在一阵涟漪中挂上千帆。
刚才说的,抱着睡觉?一想到这里,楚越脸颊顿时红润起来。
崔千钧不解的看着他,养了两年的小屁孩,还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让他学会自保,怎么小脸能红成这样?
罢了,崔千钧也不同他计较,径直走出营帐歇息去了。
楚越在床榻上久久不能眠,先前被鹤红扉芷折磨的旧痕还在,他的心又打开了一个新的缺口。
——终日朝夕相处却不如陌生人的一见钟情。
睡不着不如找点事情做,楚越走出营帐外,开始练起了鹰风爪。
迎着狂风与夜色,鹰击长空,将这江南与中原的边境撕裂了一道口子。
他整整练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察觉到不远处的营帐里有了动静,他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坐在榻上,盯着手腕上的小铁盒看了许久,楚越才定下心来。
许是大恩公说过这是保命的东西,所以楚越才能暂时得以安定下来。
这时,崔千钧让所有人准备出发了,楚越换好衣物,收拾行囊,混入队伍中。
马背上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越过山海湖,就是浪平镇,也就抵达了义父口中的中原地界。
到了浪平镇楚越发现,中原和江南,真是天差地别。
虽然他早年并未感受过江南的富庶,但近两年来也是见识了很多世面。
到了中原才发觉,原来隔了一座山一片湖,恍若隔了经年。
浪平镇的得名来源于风平浪静,可现在却是断壁残垣,瓦砾遍地。
远远望去,整个浪平镇浓烟云雾,近处一看才知道,那不是云雾,而是硝烟。
街上的人衣衫褴褛,难有蔽体之物,马蹄踏在街上,楚越才发现什么叫做战争。
战争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哀鸿遍野。
原来真的有人冻死在烈日里,原来真的有人直至战死都未倒下,原来真的有骨肉相残,饮血止渴。
寒凉的铁血未干,杵下的尸骨未寒。
这一个小小的镇子,原本阖家欢乐,虽然称不上富足,可也能安居乐业。
如今,除了必死的决心以外,什么都没了,全都了葬在山河故里。
这里刚被西北三域侵袭过,铁蹄隔山海,散了离人泪。
所谓西北三域,就是漠北,凌中,麟南三域。
漠北与凌中与浪平镇相距甚远,唯有麟南于此所隔不过数百里。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楚越看着街道上哇哇大哭的孩子,看着满目疮痍的小镇,好像明白了义父所坚守的东西。
崔千钧想要家国安宁,想要世间安定,想要守护贫民百姓得以善终,想要听到那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不是少儿早夭,壮士战死,到最后只剩下老弱残兵。
楚越的目光一瞥,隔着烈日看向英雄:“义父……”
一道天华为刃,书写家国情怀。
“看这手笔,应当是麟南的那群王八蛋干的。”崔千钧策马而立,立于浪平镇上,也立于每一个人心里:“刚老实服帖了几年,又开始皮痒了,当我戍甲营的刀都生锈了吗?”
恍然交错时,他又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刀枪剑鸣声,如龙鸣四方,飞泻千里。
“谭飞!”崔千钧回眸一望,桃花眼凌厉如风,“先不急着回京都,跟本将军杀到他们老巢,打的他们彻底俯首称臣,不敢再犯!”
“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