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吓住了，眼神不住地乱瞟，不敢深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断然无法相信盛景杀了盛家的主母，那也是他名义上的嫡母。

可少爷的神情，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少爷……”林玉勉强笑了笑，“你不要吓我了，我害怕。”

盛景温和地笑了，看在林玉眼中更加吓人，要索命似的，他招招手，

“过来，”

林玉小步挪到他身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停在和盛景距离一掌宽的位置，不再向前。

盛景搁下笔，缓缓去碰林玉的手，他手凉得像块冰，寒意顺着手臂向上爬，林玉下意识缩手，忍住喉咙里的惊呼，浑身一僵。

盛景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暗含威慑，再次强硬抓住林玉的手腕，拽着他往身边带。林玉挣了挣，他害怕靠近盛景，但如果真像少爷说的那样，他越挣扎是不是死得越快。

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求饶。

“我跟你讲，你要好好听着，每一个字都给我记牢了。”盛景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以前有只猫，毛色乌黑，眼珠子圆溜溜的，所有人都说黑猫不详，我却很喜欢他，我每天都好吃好喝的贡着他，把他养得圆滚滚的。”

“然，然后呢？”林玉放松了些。

“然后这只猫被我的弟弟抢走了，我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他，等到半个月以后，那只猫死了。”盛景说完话，眼神盯着他看。

“死，死了？”林玉忍不住看向紧闭的房门，房间隔绝了室外大部分的光线，同样也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死了，而且还被扔到街上，路过的人看都不看，把它压坏了，再慢慢腐烂。”盛景语气充满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

林玉觉得他是难过的，但向下看了一眼，少爷眼神里满是恶意，好像吃人的怪物。

盛景作势用另一只手去摸林玉的脸，好像在摸他死去的小猫，“你特别像我养的那只小猫，瞧这眼睛……每天看到你在我面前晃，好像看到了那只小猫，如果没死的话，该有你这么大了。”

盛景絮语：“你还活着呢。”

一想到少爷早上说他胖，说他圆滚滚。

林玉没绷住，叫出了声，房间里他待不下去，转身挣扎着要跑，好像再不跑，他就会变成那只死掉的猫。

然而盛景扣着他的手，在他转身时拦腰按住。林玉重心不稳，轮椅的扶手绊住他的腿，他向后仰，倒在盛景怀里。

“少爷，少爷我再给你找只猫，你不要杀我。”林玉惊恐地看着他，像看地狱里的恶鬼，只觉得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偏要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好实施。

他嗅到少爷身上的熏香味道，清冽的香气有安神的效果，干净利落下颌线条落在眼底，白玉似的皮肤看不到瑕疵。

这些林玉都无暇顾及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中倒映着盛景的脸。少爷低下头，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好像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他吃掉。

“这就吓哭了。”盛景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真没用。”

林玉这才觉得双腿发软，一点也动不了，他还以为是盛景力气大把他按住了，原来是他自己吓得不敢动。

“少爷。”林玉嘴角向下拉，见他笑起来，知道方才都是故意的，泪落得更凶了。

盛景从怀里摸出手帕给他擦脸，反过来责怪说：“谁叫你胆子这么小，最适合吓唬。”

他发觉，相比较看着林玉一副不知忧愁的样子，还是瑟瑟发抖时看着顺眼多了。

“我说我杀了人，却没说要杀你，你怕什么？”盛景又说：“而且我要杀你，你觉得你跑得掉吗，你想想就该知道，我杀你做什么。你还是活着好玩，我从未将人吓哭过。”

他在外一向秉持君子之风，即使他出生商户，却养出一身的金贵，若是不说，旁人只当他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少爷。

“我……”林玉觉得他说得对，嘴笨说不过盛景又哭了。

他哭起来像是没完，只敢小声地呜咽，眼泪止不住似的一颗颗向下掉，盛景气定神闲地拿帕子擦拭，他不觉得麻烦，还要求林玉复述一遍。

这可把人气坏了，

林玉却又不敢说他什么，断断续续地讲这个故事，虽然磕巴，但基本一致。

盛景满意地点了头，见他记住了打算放过他。

但林玉反倒哭得越发伤心，眼睛红，鼻尖也红，泪水浸透了脸，皮肤越发白，哭得像快背过气。

盛景才擦完，泪珠子又往下蹦。他从没有哄过谁，也不可能低头认错，他是少爷，林玉只是一个下人。

“我跟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有一只猫，也真的被抢走，最后死掉了。”盛景摆弄他柔软的耳垂，声音像靠在耳畔说的，“你还要哭吗？”

“你若是哭瞎了眼，就没有用了。”

“我，我会被赶出府吗？”林玉泪眼朦胧地瞅他。

“会，把你扔在大街上，别人都会觉得，是你犯了错被赶出来。”盛景此时从未想过，

他一句戏言，来日竟一语成谶。

好在林玉不哭了，说收就收住。盛景疑惑地看他，这是装了什么机关。

其实只有最初吓到时，林玉才是真心实意地哭，知道盛景是故意的，便没那么怕了。只是他想到在家里不能哭出声，才多哭了一会儿。

如今哭够了，再想哭也难。

“还不快起来。”盛景拍了拍他的背。

林玉身体一晃，憋红了脸，“腿软，动不了了。”

盛景：“……”

林玉已经尽快在他发火之前站起来，但不小心摔在地上。

也许是少爷良心发现，林玉收到的赏银比别人多一些。他默默地贪了，当作自己的封口费。

*

腊月三十的晚上，这所宅院的主人回来了，管家要求所有人打起精神，一定要给老爷留下好印象。老爷若是高兴，他们也能多拿点赏钱。

青霁伺候少爷的时间最久，在他们之中算“老人”，院子里的人都听他的话。

他将所有人叫在一起，放声道：

“今日大家都小心着伺候，平时松散些大少爷从未怪罪，今天到老爷跟前不可如此。事事多看这些，当真不知该做什么，只记得听话即可。

丑话说在前面，有哪个不守规矩触怒了老爷后果自负，给少爷丢人的，即使老爷不怪罪，别怪我不客气。”

他鲜少有这么严肃的神情，

林玉没见过老爷，但身边的人都紧张，便不自觉被这股气氛带动，手指微微攥起，严阵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