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到了,如今距离清明更近几步。
她一如既往拒绝了所有邀约,借口养伤,实际上是每天都泡在茶馆里。
这茶馆估计是鹭散手底下的产业,长公主从来也不见他付钱,鹭散也是难得大方,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
“总算回来了,可是让我好等。”
她拿起茶盏,撩开面纱,慢条斯理地品茶。
甜腻的糕点果子她都吃腻了,却不想回去府中,云泉和孟听寒一个赛一个的粘人,她根本无力应付。
鹭散刚从外边回来,风尘仆仆的,将遮雨的斗笠摘下:“您先别急,怎么今天不见那位妹妹呢?”
“就是那个和您差不多高的,名字也很好听的那位。”
“她有事要忙。”魏长沁放下茶盏,瞥了他一眼。
鹭散已经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他挑挑眉:“那等会儿是谁来接您?”
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径直道:“她不来。”
鹭散闻言,低下头笑了几声,把瓜子壳随手放在桌角,正色了些:“是查出了点眉目,只不过还未定下结论,但既然您心急得很,我当然不能藏着掖着。”
面纱遮掩,她的表情也看不真切,魏长沁没搭腔,微微侧过脸来,留给他几分视线。
“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您怎么一直戴着面纱?若是为了掩饰身份,像之前那样换装不是更好,如今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鹭散见她向自己身边靠了些,趁她不备,抬起手就想去摘,“莫非真的与传言一样,您脸上留了疤毁了容,不敢示人吗。”
好在魏长沁留了个心眼,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折扇敲在他指节,见他吃痛停了动作,又用扇子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魏长沁的眼睛微微眯起,听语气倒不像是动了怒:“怎么,这又是哪位老板让你打听的呀?”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对着红肿的手指吹了许久,才抬起眼:“…您怎么觉得我会去做这种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她仍眯着眼睛,也不知是在笑还是等得不耐烦了。
鹭散撇撇嘴,起身在包厢里翻找一阵,从头翻到尾,却一无所获。
感受到魏长沁的视线紧紧跟着,他简直如芒在背。
“咳,好像是落在库房了,您稍等片刻。”
鹭散几乎是夺门而出,魏长沁目送他离开,待门合上后,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是找到了线索或是物证么,那倒也不算辜负她这些日子的等待。
确实是只等了片刻,刚添的茶还没凉下来,鹭散就端着锦盒重新出现。
鹭散将盒子打开,放到她眼前,随后就拉过凳子,在长公主身边坐下。
他坐得端正,没再想去扯她的面纱,长公主眉心微蹙着,看向锦盒中的两支断箭。
“您既说不出坠崖的地点,也说不清附近的地理特征,真是让我好找。”
说着,他指向盒中,“这两支箭,都是从林中找到的,崖底还找到了马车的残骸,应该是没错的。”
两支断箭,她自是认得二者外形不一,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鹭散也不卖关子,将其中一支拿起。
“箭首为双翼式青铜镞,箭杆桦木,是各处都能采买到的普通箭矢。”
随着咚的一声,那断箭从他手中脱落,砸在桌上,二人的视线一同落入盒中,“另一支,却是不同了。”
“这支更重,也更精致,箭头虽是寻常款式,剑身却用了珍珠鱼皮做花裹,看得出其主人是极其珍惜的。”
魏长沁将那断箭拿起,如果对方想隐藏身份,那么只管用能大量采买来的普通箭矢即可,何必画蛇添足。
她还记得,那夜与孟听寒对阵的人中,有人蒙面,也有人不加任何遮掩。
她又想起夜幕中月色下那张血红的脸,呼吸凝滞了一瞬,心在胸腔中撞得越来越快。
“那你在山崖下,有没有找到尸体?”
魏长沁将锦盒推远了些,连着桌上那断箭,一起扔回盒中。
他拿过锦盒,随口答道:“有,还不少呢,都臭了。”
“是要把头割下来,还是整个搬回来?先说好,价格可不一样。”
她沉吟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早都烂成不知什么样了,免得你再跑一趟费心费力。”
沉默的这段时间,她感觉到自己串起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对话,前后不一的行径,还有孟听寒阻碍她回京的举动。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设计让她坠崖的是一拨人,而在林中赶尽杀绝的是另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