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习惯了写卷子,今天没卷子可写也没什么困意,而其他的同学们显然也不想放过这一点难得的放松时光,都在叽叽喳喳地换位置找朋友聊天。风予卿也兴冲冲地拉着闻世白坐过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应该是上午发挥很不错的样子。
“对了我才想起来!小年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吧!”风予卿忽然转移话题,开始絮叨起需要准备的一系列东西和准备措施,“要带葡萄糖水,要领号码衣,要……”
池淮穆插话:“我和他说完了。”
“说完了?!”风予卿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
“他一觉睡到午饭时间之前。”温锦年很淡地笑了一下。
短暂的调侃和休息过后,又絮叨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很快就到了要上场的时候。温锦年站在树下往身上套红色的号码衣,池淮穆站在离他估摸两米远的位置上,看着操场上正在进行接力跑的班级。
“喂,”池淮穆偏了一下头,“紧张吗?”
“……不。”
不紧张,怎么可能不紧张。
温锦年都快紧张死了。
他站在红色跑道上第三棒的位置,迎着过于耀眼的太阳看着分布在不同位置上的队友。太阳的炎热烘烤着他,让他大脑不受控制地一片轰鸣,让他有点想逃跑。
他居然,有一天——
做了一件他永远不敢想的事。
“砰!”
裁判枪声响亮,那一瞬间,所有站在第一棒的人都跑了出去。邢礼宴在一众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瘦小,没抓着接力棒的那只手还扶了下眼镜,看起来不紧不慢的。
咚咚,咚咚,心脏在喉间跳动,温锦年紧紧盯着队友的身影,一直到他和闻世白交接完接力棒向他跑过来。
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闻世白向他递出了棍子,他手向后伸,紧紧抓住了那一截接力棒。
……抓到了!
他一刻也不敢怠慢,逆着风跑出去。
今天的风很大,刮在耳边呼呼的,屏蔽了所有的声音。他迈步跑向前方,汗水滴落在脚底的红色跑道,到拐弯处险些向前扑倒,可是他稳住了重心。
前两棒发挥得不错,一直都将排名稳在第二的位置。而他不需要超越,只需要仍然待在第二名的位置上,跑到池淮穆的身后,再把棒子递给他,交接完成由他冲刺。
快一些,再快一些……
运动量突然变得如此之大,身体做出了应激反应。胸口的心脏像是要下一秒跳出来,热风灌进喉咙,喉间一片腥甜,脑子轰隆轰隆地维持运转,却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两百米怎么也这么累!……
他迎着阳光,一脚踩进人的影子底下,向对方递出了接力棒,被人用手紧紧抓过,光滑的圆柱体从掌心滑了出去。
脑袋烫得可怕,温锦年举起一只手遮阳,人却累得脸一片通红,唯一算得上清明的是那一双墨色的眼。
他的目光跟随着、跟随着池淮穆,一直到对方冲过终点线。
那一刻开始——他忽然明白了,运动会存在的意义。
“小年!你太棒啦!”比赛结束,风予卿终于从旁边冲上来,向他递来了早就冲好了葡萄糖水的水杯,“你脸好红!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很辛苦吧……”
温锦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弯了下眼睛哑着嗓子道谢,过后又只知道仰头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葡萄糖水。
情绪波动很奇怪,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有些雀跃。心脏砰砰地到处乱跳,过度的用力使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腿部酸软,几乎马上就要卸了力坐下去,又被旁边的人拉着手臂抓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过去,看见了站在阳光底下、垂着眸看他的池淮穆。
“运动之后不能立刻坐下休息,温同学不会连常识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带笑的语句,温锦年却第一次觉得他讲话好像也没那么欠揍。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池淮穆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很厉害。”
温锦年很受用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幼稚地强调:“我一直都很厉害。”
腿上的酸软缓解了一些,运动后乱拍的心跳和呼吸也渐渐平稳。温锦年揉了一把自己仍然很烫的脸颊,突发奇想地随口一句:“我都这么厉害了……池同学,等会能不能我上去领奖?”
旁边传来很轻的笑声:“好,给你拿。”
他不是第一次站在领奖台上,却是第一次站在运动会的领奖台上。沉甸甸的金牌挂在脖子上,手里的奖状几乎要被攥湿,奖品被他握在手里,掌心出了汗,黏糊糊的一片。
血液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运动时的余温,一活动起来,滚烫席卷了全身。
他颔首,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有了个新的主意。
明天的运动会,就不待在班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