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范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弯下一只腿,然后是另一只,双膝触地,他终于折下腰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臣,范策,参见三皇子殿下。”
徐问青垂眸,眼中的笑意逐渐收起,长剑在他手中挽了一圈又回到范策腰间的剑鞘中,“铛——”得一声,众人心中一颤。
“多谢诸位大人迎我回京,都请起吧。”
徐祈宗哼笑,没制止徐问青僭越的举动,他坐回龙椅上,看向自己依旧桀骜不驯的儿子,“接下来是不是该见一见你的父皇。”
徐问青负手立在殿中,比起六年前的单薄,此时的他更为冷冽淡漠,只需一眼就能叫人心神恐惧。
“六年前,儿臣恳请您彻查宋将军的谋逆案,六年后,儿臣只好逼您为外祖父翻案。”
宋庚纪的遗孤宋拂烟死了,平津王徐祈安死了,他与殷从容多次遇刺,如今的殷氏女更是下落不明。
若不查,如何平民怨,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案子已经被推到天下众人面前,压是压不下去的,事关皇位、国本、根基,谣言四起,令黎民百姓如何不乱?
徐弋怀抿着唇,面色不虞。徐问青一回来,这里就没有任何人的立足之地,无论是臣子和皇帝,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懑,冷静地看着殿上的情形。
“案子可以查,那你告诉朕,谁来查?”
徐祈宗见满堂寂静,于是沉声开口。
徐问青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低头沉默的徐弋怀身上。
“儿臣觉得,广川王心思缜密,又身为长子,定能秉公办案,还将军清白。”
徐弋怀愣住了,范策也愣住了,就连徐祈宗都觉得老三在开玩笑,谁不知范策和徐弋怀走得近,让广川王查案,不就相当于把毁灭证据的机会送到对方手里。
“儿臣没开玩笑。”
徐弋怀不懂他的意思,连连皱眉,想要开口拒绝,却被人打断。
徐问青眼中还噙着风轻云淡的浅笑,他偏着头,笑问:“大哥,你会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对吧?”
他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徐弋怀拒绝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他看到范策用狠毒的目光盯着徐问青,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应下这个棘手的差事。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的期待。”
徐祈宗的目光在他们兄弟身上几人转了一圈,欣慰地点头,“那就交给广川王来办吧。”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要调查的案子又变成了多年前的旧案。
退朝时,徐问青率先离开,文武百官跟在他的身后,忽然想起那日高台之上,十四岁的少年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烦请诸位牢记今日,若他日宋将军得以沉冤昭雪,问青一定会在此谢各位今日的口诛笔伐、仗义执言,诸位恩情问青铭记于心。”
“永世难忘。”
铿锵有力的四个字,也是令他们遍体生寒的威胁。
宫门口,徐弋怀拦住他。
“为什么让我来查?”他还是不解。
徐问青看向落后他们几步的徐泊简和徐舟望,又将目光收回落在满面愁容的徐弋怀脸上,“大哥,除了玉轻你不能和我争,其余的,我一概不感兴趣。”
徐问青笑吟吟的靠着马车,轻巧的敲着车窗,“权力、皇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还沈家清白,让我母妃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徐弋怀一顿,“你——”
“说什么呢?”徐泊简到了。
徐弋怀咽下口中的话,转身走了。
徐舟望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不禁发问:“三哥,你俩说了什么,大哥怎么跟丢了魂儿一样。”
徐问青一撩衣袍上车,“没什么。”
马车徐徐离开,却是与两人相反的方向,徐舟望眨了眨眼,“他要进宫?”
徐泊简盯着马车逐渐驶远,荡开一声笑,“宫里兴许有他想见的人。”
徐舟望:“啊?”
眼看徐泊简迈开步子先走,徐舟望连忙跟上,“等等!二哥,什么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