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殷从容探头探脑地指着饭桌上的一堆菜道:“还有,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和陛下演戏,哪有人禁足还吃好喝好的,还有我谋杀平津王的罪名有多大您比我还清楚,不把您送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只是让您在家中禁足,这事儿说出来谁信。”
殷浙被自家女儿揭穿也不恼,他点了点她的脑袋,从而长叹一口气:“你啊——真是女大不中留。”
“说吧,你不和那个三皇子去查案,跑回来是有事要问为父对吧?”
殷从容严肃地开口:“爹,您知道关于那场谋逆案的事情对吧?”
殷浙夹了一片鱼肉放进殷从容的碗中,他缄默了片刻,一杯酒见底,这才看向自己一脸急切的女儿。
“六年前,死的人不是宋庚纪。”
殷从容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听到殷浙道:“但是宋庚纪也已经死了。”
殷从容又把心提起来。
“行刑那日,我在侧方,看的真真切切。虽然那人的模样和身高都和宋将军一样,但是总有不一样的地方。为宋将军收尸的时候我悄悄去瞧过一眼,宋将军习武常年镇守边疆,体型应当健硕有力,可是死的人不仅瘦骨嶙峋,身上连伤都没有。但后来下葬的时候,又换回了原本的宋将军。”
殷从容看着殷浙,问了一个她早已有答案的问题:“霍萧,是您救的吗?”
殷浙咀嚼鱼肉的动作停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伸出干燥的手掌摸了摸殷从容的头,“从容,想做什么就去做,阿爹会支持你的。”
殷从容深吸一口气,扑进殷浙怀中,“爹,我会还大家一个真相的。”
浙抱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背,“去吧。”
殷从容松开殷浙,从进来的地方钻出去,正巧看见徐问青站在府外那棵树旁歪头等着她。
“你不是去大理寺了吗?”
徐问青伸出手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沉静如水的眼睛泛着粼粼水光。
“哎哟。”殷从容捂着额头,“你弹我做什么?”
“因为你笨。”徐问青指着天边的月亮,“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大理寺的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贤妃娘娘呢,放了吗?”殷从容仰头问道。
“嗯,已经回宫了。”
徐问青懒懒散散地靠在树边,看着殷从容的眼神让她觉得过于幽深,仿佛一个无底洞,将人吸进去。
可是在那浓郁的黑暗中,她几乎像拥有读心术一般与他心意相通。
“你知道我大半夜出来想去哪里吗?”
徐问青轻笑一声,抬步向前走,“宋府。”
殷从容弯眸,跟上他的步子。她现在感觉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但是她需要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而荒废的宋府她们回京至今都未曾去过。
正如同她所说,她要确定在宋将军闭关养伤的那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将军府多年荒废,自宋庚纪谋反以来陛下就下令任何人不得再进入宋府,这里不仅成了废宅,还成了“鬼”府。
总之是没有人敢靠近这座府邸的,因为这里曾经被鲜血浸染,死了太多人。
宋府高挂的牌匾早被摘了,此时门楣蒙尘,门前野草丛生,阶前砖石都隐隐有了裂痕。
殷从容绕过野草,瞥了一眼徐问青的神色,眼见那人神色无虞,只是抿着唇,抬步直直地向前走,遂一把推开门。
褪色的朱门“吱呀——”一声,就像什么尘封百年的古宅被人惊扰重见天日。
殷从容没忍住被巨大的灰尘呛的咳嗽了两声,她抬手在空中挥了挥,跟着徐问青走进宋府。
映入眼帘的宅院杂草疯长,无人清理长势几乎已经到了殷从容的小腿,门前的石柱隐隐还能窥见血手印,只是已经很淡很淡,不仔细看是无法辨别出来的。
宋府满门抄斩后,这里曾经被水冲洗过。可不论如何冲洗,在记得的人心里,那些死去的生命和撒下的热血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去的,只会随着时间年深月久的累积,然后愈发深刻,印在心底。
徐问青自进来后就极其沉默,殷从容握着他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徐问青喉结滚动,僵硬地扭头看着殷从容。
“其实这里,我一直不敢来,我担心会看到和外祖父有关的东西,和母妃有关的东西。”
他几度哽咽,殷从容只是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虎口,“没关系的,我在。”
徐问青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空气中混杂着浅淡的血腥味儿,又或许根本没有,只是他总能想到宋家死去的人们。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殷从容捏了捏他的掌心,见人平静下来,对他微微一笑。
徐问青低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