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昏暗,关越诗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眼睛慢慢适应,不知怎么就想起过往。
大雨那日,关越诗很晚才回到家,进门后发现陆林深已经回来,秦灿和杜朔也在。
三人见她进来,齐刷刷看着她。
关越诗没有理会那两个人的目光,只偷偷打量了陆林深一眼,看到他衣衫整洁,一如过去数日那般,不像是挨过什么欺负的样子。
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准备上楼时陆林深却叫住她,很担心的模样问她:“去哪了,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秦灿闻言看了眼她,在一旁欲言又止。
关越诗摇摇头,只说自己出门前忘了拿伞,随即转身上了二楼。
她知道秦灿的意思,他们没有碰到简胜,陆林深又安然无恙,那所谓寻仇就全然成了揣测。
既然只是揣测,那一切便成了秦灿这个中间者的自作多情,自然不好跟陆林深言明。
一个小女孩因恋慕而起的自尊心,关越诗愿意去全,但陆林深的安危她更要管。
于是她便打算等书籍修补完后,再暗示陆林深小心安全。
但想来秦灿也不太放心,其后一连几日都跟着陆林深,寸步不离,倒无形中帮关越诗解决个大麻烦。
因为那书补好前,关越诗是不打算让陆林深知晓的。
至于原因自然也很简单,她不敢。
那书成了那副模样,陆林深看到还不知是何反应,想到那双清凌凌的鹿眼,关越诗下意识不想让它们染上哀伤。
但她也实在无法约束陆林深的行踪,秦灿这么一跟,倒彻底免去她的担忧。
于是那日后,关越诗变得很忙,忙着替陆林深修补那本《中医大辞典》。
因着那点私心,她并没有将书带回家中,而是藏在了布料街的一家店内,每日再跑去店中修补部分。
那时已是补习末尾,陆林深早不用给她讲课,只是他这个老师当得尽职尽责,看她每日不见人影,还问过她最近在忙什么。
关越诗只说关良博马上回来,她想趁他回来前多在布料街挑些工具布料。
陆林深听完,果然就没再管。
就这么拼命地去赶时间,终于第四日午后,关越诗再次站在了后门那颗大榕树下。
物归原主前,她迎着阳光最后一次打量那本《中医大辞典》,仔细去看修补痕迹也不明显,任谁都想象不到它还有过零落成泥的模样。
关越诗满意地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下树上。
鸟窝前几日她已经找机会放回,此次过来只需要将书放回窝中,一切就算恢复原状。
关越诗想罢不再多看,将书揣进怀里,随手一攀就上了树。
她的灵活在这一刻得以展现,看似随意的一蹬一扑,转眼几下就完成攀援。
找了个树杈蹲好,关越诗这才打开鸟窝门,书一放门一关,确认无误她随即跳到树下,平稳落地。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仿佛眨眼间便已完成。
关越诗站在树下,潇洒地拍拍手,想起什么,她轻“啧”了声。
随即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那颗大榕树,仿佛想要在树下再次看到那个青葱少年。
陆林深秘密基地的存在,关越诗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下窥见的,陆林深本人其实并不知道。
彼时关越诗已得陆林深允准,多次往返于布料街和家属院之间。
一个偶然,她在布料街满墙的青苔上发现处铁门,扒开一看院中建筑正和家属院的一样,她这才知道家属院中还有个后门荒废多年。
虽然荒废这门却与布料街一墙之隔,从前门去布料街一趟需得半个钟有余,从这处穿越却十分钟就够。
关越诗自小胆大,发现这处无人在意后,拿石头打掉了锈蚀的门锁,自己配了个新的,从此开始偷偷从此处往返两地。
来回多了,总有凑巧,就让她发现了一些秘密。
比如,那处长着的榕树过于繁茂,窄门又小,从远处看过来,后门是完全被挡住的。
比如,那树上有废弃的人工鸟窝,窝中并没有鸟筑巢,却常有笨拙的少年站于树下。
关越诗常见到他拿根竹竿,仰着头看着密林之间,不知在挑弄些什么。
关越诗好奇过那是什么,但又觉得秘密既是秘密,自然不配让外人知晓,于是从未过问。
她更多的是替那少年着急。
彼时她常站在布料街处的铁门外,借门上青苔遮掩,默默窥探一门之隔的少年。
看他将那东西钓出又放进去,反反复复,好似没完,而少年每次过来,费劲巴拉一通操作,往往十分钟不够。
因他这般磨叽,关越诗对秘密的好奇都被冲淡,只数次忍不住想去问他:“陆林深,你不会爬树的吗?”
忆起从前,关越诗一时颇多感慨。
十几年前上天入地,少年谨慎藏起一本医经。
十几年后密室尘封,陆林深,这次你又藏起了什么呢?
关越诗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手机。
手电筒的冷光刺眼,照出的视线窄小狭隘,但关越诗并没有去找照明的开关。
私自窥探已是冒犯,再堂而皇之那也太过肆无忌惮,关越诗自问做不到如此厚颜,于是只借这窄小的光束打量。
手电筒转过一圈,关越诗打眼一扫,瞬间看完。
无他,屋中三面立柜,窗户都没留下,只在需要开关的暗门处留了些白。
关越诗往前又走两步,准备凑近些去看,一方矮柜却在光影中出现。
第四个木柜?
关越诗愣了一下,随即发现是刚才灯光向上,将她的视线放的过高,这才导致她遗露了正中的矮柜。
关越诗这下是真有些迷惑了,这格局看着不像有什么秘密的暗室,倒更像是个衣帽间。
将自己卧房的衣帽间做成隐形的,倒也算是常见。
也许这次借宿,陆林深是将他的房间让给了她?只她凭着对陆林深少时藏经的印象,偏要往秘密上想。
这么一来,一切也能说得通。
他少时仍受制于父母,此时在自己家中,禁忌一般的医经都敞露在书房,又能有什么秘密不能现于人前?
意识到自己想左了,关越诗转身就想退出去。
可走出两步,她又忍不住停下,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切似乎不该这般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