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斟酌半晌,先请他进门,同时分神小心他的伤口:“今夜如此之晚,就为了来吃饭?”
叶无言昂首,眼睛亮亮的:“嗯!人都给你带来了。”
童清不做他想,不经意间柔和几分,带着笑意:“怎么没吃饭?”
叶无言坐到桌前,将手臂靠在桌面上,瞄了文灿一眼,偷偷跟童清说:“特意带他来尝尝富秋做的‘东西’,随意弄点清淡的就好。”
童清噙着笑,无奈地说:“你的泣浊兄还不至于被一顿饭吃没落,你的伤暂且未愈,清淡点也好。”
叶无言见他寻常说笑,便知道他没被自己那夜重伤太过吓到,毕竟是个阅“尸”无数的大理寺丞。
叶无言单手叉腰,轻松道:“那我可就先帮文大师点一道黑翡翠了。”
童清替他理好碍事的衣袍,将菊花茶水倒好:“好,都依你。”
“在下还要多谢文大师出手相助。”童清这才把目光移向文灿,拱手行礼。
文灿抿了口茶,微笑道:“小忙而已,不足挂齿。”
童清:“我先去知会一句,只是还需新起灶火,两位稍安勿躁。”
没过多久,四方小桌素斋摆得满满当当。
其中玄机便是,叶无言身前的都是童清亲手下厨,文灿身前则是应叶无言的要求,使的富秋的手艺。
略微插筷,叶无言发觉厚厚白米下有种阻碍,掀开一角,显然是童清专为他卤好的酱牛肉,热气腾腾滑嫩可口,不多,就几块解馋。
叶无言忍不住笑,吃吃地被呛了一口,捉住童清递来茶水的手腕,继续笑:“泣浊兄,还是你这儿好,陛下成日让我吃猪食,白米粥都有药腥。”
他又好奇地看文灿:“好吃吗?”
文灿点头:“尚佳。”
叶无言睁大眼睛,不信邪,尝了一口文灿面前的青菜。
童清正直之姿,他本不信童清真会帮他捉弄道士,筷间的菜夹到嘴里,入口即吐,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叶无言僵硬地多了几分敬畏,这道士还真能忍常人不能忍。
一顿饭下来,叶无言收敛许多,默默和童清对眼色。
童清默契的知道他忧心案情,于是唤富秋来,陪文灿院中赏月喝茶,他可舍不得叶无言在院中吹冷风。
叶无言学着童清剪烛芯的手法,轻手轻脚地翻弄烛火,漆黑的瞳孔里仿若跳动一抹圆月。
童清为他续好茶水,娓娓道来。
“自那日你遇险之后,陛下亲自下旨加强巡守,结果假巨人还能寻到合适时机,又犯下几桩凶案。正如你先前所提出的思路,我们从中发现了规律。”
“这几起碎颅案,仿照猫妖案之名,残忍可怖,绝不能混为一谈。首先不同之处,便是有人死在‘死’字街内,有人死在‘死’字街外。细细探查发现,所有人都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再细分下来,除却第一起灭门惨案,其余人都无任何规律,有的有妻有子,有的独身一户。”
童清顺手扶起叶无言趴着的脑袋,唯恐他压疼了自己的胳膊,还将灯烛往远处推了推,太亮眼,对眼睛不好。
叶无言轻软的发梢笼过他的指尖,隐隐药香停留指尖,童清指尖微颤。
“其次,从他们当中,间接都与几位王爷有关。虽不敢断定,但大差不差。大多数受害者,都去过十三王爷的锁楚楼亦或者赌坊寻欢作乐,欠了一大笔还不清的债。”
童清严肃几分:“无言,一定要离十三王爷远些。”
叶无言又想到苏十三对他的所作所为,攥紧拳头,咬着牙恨上加恨:“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童清派出去的暗探,向他报告过苏十三派宫女色.诱叶无言一事,顿时不知作何安慰。
只好继续讲道:“在发现和十三王爷相关后,假巨人的踪迹便也有处可循,他通常首先露面在闹市周遭,也就是锁楚楼附近。眼看线索越来越多,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假巨人销声匿迹,也不再有人横死。”
叶无言思忖片刻,提到一件埋伏已久的事:“泣浊兄,假巨人消失,真巨人可没有。前不久我们从案卷里查到的宓家,当下如何了?”
童清面上泛红,细细讲道:“我买通了他的得宠妾室,以及他常去的青楼女子处,不断给他吹枕边风,果不其然,他当下早已魂不失守,甚至托人驱邪、买高价武夫。”
叶无言站起身,点头:“那我们择日便去吧?”
童清提醒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宓家家主可能会有些吓人。”
叶无言歪了歪脑袋,能有多吓人?
童清描述不出自己干的缺德事,叶无言不强求。
距离陛下要求的时辰期限快到,只能匆匆告别。
行至院墙旁的柿树下,童清从怀里拿出一小块巾帕,一边一角打开。
是那日叶无言拿出的玉牌,附着久久不消的温度,童清托在手掌心,巾帕柔柔的凹陷一圈轮廓。
童清轻柔地缓声说:“洗干净的。”
“多谢泣浊兄,”叶无言笑着拿到手中,扭头朝向文灿,“文大师,该走啦。”
叶无言走在前面,并未注意到文灿慢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