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病房的阳台虽然不大,但位置却很好。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常年都是绿色的草坪和打理得很好的花园。
身形瘦弱的青年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廉价的墨水笔在纸张上圈圈点点。
他手里有很厚的一沓纸,圈改完成的就会被放到最下面避免弄混,然后继续校改其他张。
身后传来响动,他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匆忙把纸笔整理好,然后操纵着轮椅转过去,看见来人,眼里亮起来。
“哥!”
赫铭冲他招了招手,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阳光并不刺眼,他背着光,整个人都浸润在温暖的光里,刚好有风吹进来,像是在帮这个挂着笑容,无法轻易活动的青年推向自己。
路伽连忙快步走过去,都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
“哥,你又带吃的过来。”
赫铭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书本,还有一小袋水果和晶莹剔透的糖,不禁嗔怪。
“我又不喜欢吃这些,你知道的,而且还有很多是老板免费给我的,不吃都放坏了。”
路伽熟练的应付着弟弟,先把书都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他面前,然后又拿着袋子从阳台走回病房。
“你看看,这几本是不是上次你和我说过的?我把你给我那个便条弄丢了,都不太记得了。”
路伽一边问着,一边把水果和糖都拿出来,挑出几个圆润饱满的放进床头的果盘,剩下的放进冰箱,又把糖倒进糖罐里。
“是是是,就是这几本,哥从来都没弄错过!”
赫铭翻了翻书页,宝贝似的擦了擦封皮。
路伽好笑着,去给刚拿出来的水果洗了洗,又端回阳台。
“最近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都是老样子,例行检查和吃药,其他没什么事情。”
赫铭也像他一样拿了个橘子剥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哥,我最近病情稳定了很多,要不还是搬回去二楼,怎么样?”
赫铭尝试着商量,路伽一口回绝。
之所以从四人间搬来更贵楼层也更高的单间,就是因为半个月前病房里发生冲突,赫铭本来就双腿瘫痪,待在床上更是只有被欺负的份,路伽赶到时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还好这家私人的疗养院章程严格,最后调解让挑事的人赔偿了一笔不少的钱。
当然,这些钱用来给赫铭换病房和交拖欠的医药费住院费疗养费,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哥,我说真的,而且我最近又接了些稿子,校一份十五银币呢!我已经攒了不少钱了,付下个月的药钱肯定够的。换回二楼去住,还能再省下好大一笔钱!”
“不行,只有这件事不行。”
路伽还是拒绝,他本来打的零工就多,来看赫铭的时间每次都很固定,一点也不像别的家属那样灵活,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情他来不及过来,后悔都来不及。
赫铭见劝不动,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哥,你最近不要太辛苦。我校稿的钱够用,你别那么累。”
“我知道的,放心,我出事了,你怎么办?我不会有事的。”
路伽削着苹果,温柔地笑了笑。
他知道的,因为没有身份卡,所以他和赫铭都没办法找合法的正经工作。
他有很多份兼职工作,而找赫铭校稿的人大多来自于这家疗养院,和他认识后,看他有才华就让他做了。又不是正经面试,没人会觉得能住进安吉疗养院的是一个没有身份卡的匿户。
这种事情干不长久的,而且收入也很不确定,没办法负担起昂贵的医药费。
他在酒吧做侍应生一个月能挣三百个银币,有时还有客人给的小费,加上他在其他地方做的零工,总的大概也有五百多个银币。
而一个月他需要付疗养院八百个银币。
要不是一开始就交了一大笔钱存进账户,每个月他和赫铭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住这儿的。
现在的这个病房一个月要一千五百个银币,因为之前的纠纷,疗养院答应免费给他们住两个月,而且病房里那个挑事的人赔了不少钱,加上账户里的钱,暂时还能支撑赫铭多住一久。
“哥,你说住在顶层的人,是不是能看到白斯格尔啊。”
赫铭看着远处,突然出声。
听见熟悉的名词,路伽手颤了一下,又继续把苹果切丁。
他没有回答。
“哥,我太拖累你了。”
“不能总这样下去,这样,我们两个一辈子都没人能离开这儿了。”
“总要有人能离开,哥,我的腿好不了了,你应该走的。”
“…不许乱说。”
沉默了一秒,路伽皱起眉头,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块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