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席面张罗的不小,院里院外足有三十多桌。这还没到开席的时间,已经来了不少人。秦家两口子,平时日子过的扣扣搜搜,儿子成亲倒是舍得花银子。桌上早早的就备好了花生瓜子,招待客人,虽说都是自家炒制的,不值什么,可也是费了心思的。
众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闲话,都等着正席呢。村里人日子都不宽裕,除了年节买块肉打打牙祭,平时连个荤腥都难见,就靠着谁家有喜事,能捞些油水呢。
“听说秦家为了今儿的席面,还特意宰了两头猪呢,比过年的架势都大,咱今儿是有口福了。”赵阿嬤怀里抱着小孙子,不住的将剥好皮的花生,往小孙子口里送,还不忘和旁边的人闲聊。
“可不是吗,后院还备了不少鸡鸭呢,他们自家养的鸡不够,还从我家买了两只呢。要不是给的价高,我还舍不得卖呢,再养上几个月都能下蛋了。”周望夫郎同秦家是邻居,自然是看着秦家操持的,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搭腔。
同桌的妇人夫郎听着这边的话头,少不得应上两句,话头渐渐的变转了向,从一会儿的席面,转到前些日子村头孙家的事。孙家一家子都没个好人,去年刚娶的媳妇,硬生生的让他们家给逼死了,年轻些的媳妇夫郎,光听着心里都害怕。
这边正说的热闹,就见秦文领着一个姑娘进了院,众人纷纷止住了话头,把视线移到二人身上。那姑娘穿着打扮过于扎眼,怎么瞧都不像是村里的,也不怪大家伙都往这边瞧。
“没听说,秦家还有这样一门富贵亲戚·····”
有人小声嘀咕,也有性子粗犷些的,顾不上那么些,开口便是挪揄,“我说秦秀才,这打哪领回来这么俊俏的姑娘!”
秦文此时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本想着把今日的场面先混过去,等到了镇上再和江云挑破,如今赵小姐留下了贴身的丫鬟,怕是不能轻易蒙混过去。
他同村里人走的虽不近,以往见了人也能说上两句话,可眼下心里正烦着,连面子工夫也懒得做,直接冷着脸进了屋。
开口那人被落了面子,脸色也不好,奈何人家有功名在身,实在是惹不起,只骂了两句,便被劝着去后头耍乐。
秦文冷着一张脸,没半点要当新郎官的喜气,径直奔后院,找到了在灶房里忙乎的宋秀兰。指了指身后的跟着的小玲,小声的附在他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秀兰虽不识字,可也知道知县家的小姐那是得罪不起的,就算只是个丫鬟,那也不能轻慢了。当即就找了人,领着小玲往屋里去,好吃好喝的奉上,找别人不放心,便直接喊了她娘家嫂子。
宋秀兰脸上堆满了笑,满是讨好,直到连小玲的背影都瞧不见了,才拉着儿子去前院找人,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妇人自然做不了主,还得家里主事儿的拿主意才行。
秦秉生正同村长喝茶说话,他们家出了个秀才,那便是在镇上都挂了号的。村里这些年可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偏他家秦文争气,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不说,还同知县家的小姐情投意合。等两人成了亲,他和知县大人可就是亲家了,这份荣耀谁能比得上。
他正得意着,被打断还有些不快,直到被拽到没人的角落,才板起脸来,询问两人什么事。
秦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秦秉生听完也是眉头紧锁。
外头的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他们和江家的婚事,在村里几乎无人不知,如今要改口说是纳妾,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可有人在这盯着,也容不得他们蒙混过去,两头总得舍弃一头。江云不过是个乡下哥儿,自然比不上知县家的小姐金贵。况且江云家里还有个赌鬼哥哥,收的彩礼怕是早就败光了,眼下就算真闹起来,想要退婚,恐怕也拿不出银子。
至于村里人的议论,也不足为惧,他们家马上就要和知县大人攀上亲家了,有这层关系在,连村长都得给面子,旁人就算说些闲话,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想通了这层,秦秉生也不纠结,嘱咐秦文先给江云透个气,别一会儿在人前闹起来,让场面难看。
若江云是个懂事的,就该知道,就算是做妾,给秀才老爷做妾,也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否则就凭他那黑心的哥嫂行事,指不定就把他卖到哪去,日子只会更难过。
若是不通情理,那便直管叫他们家还了彩礼,把人领回去。一个成亲当日,被夫家退回去的小哥儿,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人,说不准他哥嫂想再卖他一回,都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