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惊川没有回应,他站在阴影处,仿佛融于黑夜,明明很难发现他的身影,却还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谷年年抬起下巴,面对不速之客的警惕已经消失不见,但她神色复杂,半晌打破沉默道:“悄无声息跟来我的住处还不说明来意,甚至跟我动手,既然你视我为仇敌,我是否该叫山庄的人来处理此事?”
“既然知晓,就不该放任陌生男子跟你一路。”于惊川顿了顿,似乎难以解释,只说道:“他醉了。”
“你是说江少侠么?”她看向江焰琅,“他和我一同赶往宴会,又坐在我身边,谈何陌生?倒是你出现得不明不白,他喝没喝醉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于惊川一时失语,又听谷年年说道:“怎么,是这位的身份难以挑明,还是你们的关系难以启齿?”
“……他是我徒弟。”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个回答便显得耐人寻味。
谷年年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初见江焰琅时她就有所猜测,刚才和寸心比试时的招数更是验证了这个猜想。
得到了于惊川的肯定,她却没准备放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而后笑道:“你对徒弟已经上心到要喂他饮下霜流的地步了?”
“只为应急解毒。”于惊川说完又皱眉,他走出黑暗,像是失去耐心,“我徒弟现在神智不清,最好把他交给我。”
谷年年看着他这一身繁霜宫的打扮,还真有点吃惊:“衣裳也不换就追过来,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于惊川拱手道:“还望谷小姐勿多言。”
她笑了笑,很难不去想这其中有几分是对她的信任,又有多少是对江焰琅这徒弟的重视。
“是因为什么呢?”谷年年情不自禁问了出来,“难道他真的将心咒练至十重……可为何压不住霜流?”
于惊川听她喃喃自语,目光不自觉落在江焰琅身上:“这又是何意?”
“你取走霜流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它本身也是一种毒药?”谷年年想到了什么,有些泄气,“只要不存心撩拨,它便会安安分分呆在体内,亦是调养心脉的良药,你让下喝下这东西,就没想过可能出现的后果么。”
“我徒弟他心思单纯,又有心咒傍身,这点毒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他说得信誓旦旦,谷年年却只感觉好笑:“那你可知你徒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我的引路蝴蝶找到了他,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惊川的确知道。
他有些困惑地把头转向别处,连身形都显得有些僵硬。
很明显谷年年是在告诉他江焰琅受人引诱导致体内霜流毒发,那这个人会是谁?
……除了他自己,今夜还有谁和小徒弟见过面?
仔细一想,和他见面时江焰琅分明好得很,那就是他回到住处后发生过什么事。
于惊川皱眉问:“你见他时,他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谷年年摇头道:“哪有别人,要说不愧是练过心咒的人,随意就熬过去了,和我走了一路也无动于衷——”
于惊川不想再听下去了,打断她道:“此毒怎解?”
“还能怎么解,”谷年年抬手按着眉心,掩盖无法控制的讶异,“要么祈祷你徒弟和你一般无所欲求,要么就找到你徒弟的心上人,痛快发作一番便好。”
于惊川眉头紧蹙,仿佛听到了惊心动魄又不可思议之事。
谷年年还在纳罕他脸上会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心思迥异的二人均断了思绪,纷纷看向狠狠磕上廊柱的江焰琅。
他迷糊地呢喃一声,想要摸撞疼的地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谷年年离他很近,可就在她伸手去扶他的一瞬间,于惊川已经掠至他们身前。
他一把抓住江焰琅的手臂,在他身体腾空时将人揽入怀中,宽大的衣袍把他遮了个严实,一闪身又没入黑暗。
谷年年无意阻拦,抬眼看他们消失的方向,再不用隐藏心中复杂的情绪,可她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于惊川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谷年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江焰琅,也许趁人之危不是她的作风,又或者碍于他是自己徒弟的原因,可无论哪种都让于惊川感到烦闷。
这些是不是师父该管的事他不清楚,可是看着江焰琅傻傻跟别人走的模样他就有些不快。
江焰琅被他摁在怀中许久,似乎感觉到呼吸不畅,试图把脑袋探出来,丝毫没有正在别人怀中的意识。
于惊川把他按回去,可江焰琅还没有放弃,伸手环住于惊川的脖子,一偏头鼻尖就靠在他的颈侧。
江焰琅仿佛发现了什么,轻呼一声后微微睁眼,发现视线受到阻碍便换了一种方式。
他的鼻尖轻轻蹭着于惊川的脖颈,短促而潮湿的热意随着他的呼吸一路往上,又在下颌处停留,变得绵长。
这般亲密的举动让于惊川无所适从,他落在一片无人的荒僻院落想把人放下来,但江焰琅好像知道了他的意图,手脚都缠了上去。
于惊川扣住他的脑袋制止他继续嗅闻的举动,正想着要警告他两句,又忽然想到他的小徒弟从前只是个无人管教的小乞丐,和他在望三思数年更接触不到外界的新鲜玩意儿,心思都在心诀刀法上,确实无意中忽略了许多别的问题。
可江焰琅又在映灯楼那种地方,耳濡目染也该知晓酒不该随便喝,而且还是这种不知酒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