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询痛定思痛,借散心的借口去金明池查看进程,看齐谌指挥工人时那沉着的样子,只觉十分刺眼。
齐谌忙上前招呼:“三哥,你来了。”
齐询若无其事地问:“工程快进行到尾声了吧。”
齐谌点点头:“托三哥的福,预计还有一个月就要完工了。我最近在办另一件公事,忙得不可开交,没照顾到三哥,望你见谅。”
他顿了顿,惋惜地道:“兄弟齐心,本可断金,奈何有人从中作梗,本宫也不能遵从父皇教导照顾三哥了,真是遗憾。”
齐询恨得牙根痒,攥紧了拳头:“你说谁从中作梗?”
齐谌笑了笑:“那本宫如何知道?不过父皇是很重情义的人,以后这样的机会还会有,三哥千万不要错过啊。”
齐询瞪了他许久,也挤出一丝笑容:“借四弟吉言,父皇看在我有真才实学、而非一味结党的份上,必然会想起我的。”
齐谌耸耸肩:“也许吧,不过有才学,也要有用武之地才行。本宫就祝愿三哥,以后多领几件差事证明自己了。”
齐询冷冷地回答:“借你吉言,也希望到时候有人不要再耍心眼坏我好事。”
齐谌笑道:“那三哥可得看好身边的人了。”
齐询心里疑窦丛生,只是不愿在齐谌面前显露出来,举步便走。
齐谌犹在他背后喊:“等会儿本宫请工匠吃饭,三哥不去吗?”
齐询耐不住内心的折磨,来寻令仪。
她听了齐询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殿下若是不信我,又何必问?当时做不做全在殿下一念之间,怎么能怨我?”
她早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尽力让这怒气看上去不仅不会破坏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还带着些许微妙的撒娇意味。
齐询立即柔声安慰,许诺以后不会再提起此事,又把齐谌的话复述给她听。
“他出言挑拨,你就该反驳他才是,哪有因他一句话就质问身边人的道理?真让人寒心!”
令仪略带笑意的轻嗔薄怒更激发了齐询满腔疼惜,他忙站起身,按着她的肩膀:“别生气了,过两天我带你出去玩如何?”
站在一旁的初珑咳嗽了几声,以作警示,但是没人理她。
令仪腻着嗓子埋怨:“我让你出了丑,父亲怨了我好久,我还委屈呢!”
齐询又是一个劲地赔不是:“我会和阮大人解释清楚的。”
他讲了些逸闻趣事给她听,盼望能逗她一笑。令仪端了一会架子,便乖巧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如此小心翼翼地把握着情绪的平衡,在前世的她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事。
以前喜怒变化要影响大半个靖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忽然间言行举止变得如此谨慎,她忽然有种虎落平阳之感。
原来那个女人活得也很不容易。
当时她浑没在意,现在易地而处,才有所感受。
不过那个女人已享受到她当年呼风唤雨的风光了,就算她前世见死不救,让那个女人蒙受侮辱,现在也可抵过了吧?
正当她无限感慨的时候,程渊柔的信递到了阮家。令仪一看来信人是她,冷笑一声,扔到一旁不理。
慧舟捡起来打开,原来是邀请令仪参加她主办的抚琴雅会。
前世她也曾主持过一些女孩子才能参加的宴会,教大家比试剑法。众女兴致缺缺,有几个还被她打哭了,以后就和她断绝了往来。
程渊柔现在邀请她,无非是为了显摆。去见死对头,她活得不耐烦了?
她正想法子回绝,阮致修听说靖国公的掌上明珠主动结交女儿,立即一口答应,没给她任何机会。
当天清晨,令仪早起梳妆打扮,硬着头皮坐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程家门口停了好几辆闪耀着锦缎炫彩华光的轿辇,令仪的车缓缓驶入,就像麻雀混入孔雀群里一般毫不起眼。
慧舟没见过这样的排场,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令仪一边为回家而激动不已,一边留神应对,生怕被旁人取笑了去。
进门时,她恭敬地把礼物交给其中一个迎候的仆从。举目皆是熟面孔,见她来了,都面露鄙夷之色。令仪恍若未觉,自顾自走了进去。
少时仆从带着令仪走入正室,众人坐定。仆从将礼物奉给坐于上座的程渊柔,等待她示下。
与令仪原本的想象不同,程渊柔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反而上前相迎:“早听说阮姑娘文才冠绝京师,只是无缘相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令仪含笑回答:“程小姐过誉了,臣女才是久闻您的大名。”
渊柔正命仆从将礼物存入小库房保管,忽听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华服女子风一般卷了进来:“我来晚了,叫姐妹们好等。”
令仪回头一看,笑意盈盈:来人便是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当今圣上的六公主齐瑛。
她的生母是皇后的侍女,后来侍奉今上,诞育了六公主和五皇子齐谅,现在已经仙逝。
令仪前世为了讨好齐询,结识齐瑛,此后便一直情好甚笃。后来她为和亲远嫁番邦,过得生不如死。此时一见她明媚的笑容,令仪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齐瑛姗姗来迟,众女皆不以为意,起身见礼。
渊柔更是让出上座,齐瑛大喇喇地坐了,朗声道:“咱们开始吧!不过本宫很多人都不认识,大家不如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众女一一作答,室内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令仪话音刚落,齐瑛秀眉一轩,冷语讥嘲:“原来就是你?当真是艳名远播啊。”
令仪心灰了大半,不明白至交好友为何出言讥刺,但不等她发问,齐瑛已转向其他人,根本不让她有机会开口。
一时雅会开始,齐瑛从宫中带来琴谱给众女一同鉴赏,每人试弹一段互相品评。
令仪最喜击剑搏斗之术,本不精于闺阁中的乐趣,古琴还是齐询喜欢她才学的,许久不弹,已有些生疏了。她磕磕绊绊地弹完一曲,急得满头大汗。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齐瑛嗤笑一声:“这就是京中一等一的才女?”
齐瑛身侧是渊柔的堂妹、后来嫁给齐谌的浣柔,她本来一直看渊柔眼色,这时听齐瑛开口,立即附和:“对啊,还没我姐姐弹得好呢!可见外面的话是做不得准的,你以后不许再自称第一才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