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目光灼灼逼人:“我亲眼所见,是有人刻意投毒。”
那人掩去眼中的不安,硬着头皮道:“是谁?”
令仪逼视着他:“先前我还不知道,直到你出现,我才确认,这一切都是陈氏遗孤搞的鬼。”
那人面色尴尬,强笑道:“分明是扯谎!”
令仪步步紧逼:“陈氏也曾置百姓性命于不顾,前朝就因瘟疫死伤无数,难道也是上天降罚?分明是陈氏遗孤借此煽动百姓作乱,伺机夺回天下。”
那人大怒:“胡说,天下本就是陈氏的,陈氏夺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对?”
“大错特错!天下是属于百姓的,也是陈氏从前朝夺来的。陈复行,你有没有问过百姓的意见?”
令仪以为那人是陈复行假扮的,伸手去扯他的脸,谁知竟扯不脱。那人本就辩不过她,趁机捂着脸逃走了。
令仪不动声色地跟上,见他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一个小院,闪身入内,伏在窗下偷听。
屋内一人厉声怒斥:“蠢材!你把人引到这里来,还有脸求我饶命!”
痛苦的惨叫伴随着窗子“喀啦啦”的碎裂声,一人撞开窗子冲了出来,与令仪斗在一起。
陈复行力道刚猛,令仪身形矫捷,二人难分高下。
陈复行卖个破绽,回身便逃,忽听令仪开口:“你想过渊柔知道会多伤心吗?”
陈复行转过身,冷哼一声:“我反的是你们大周,又不是她。等夺回天下,我会立她为后,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令仪踏上一步,试图看穿黑色面具下的他:“你问过她愿不愿意当你的皇后吗?你既然知道是齐谌栽赃陷害,激起众人对齐询的仇恨也不过是助了他的兴,对你何益?”
“这会儿你知道心疼他了,偷他母亲的遗物栽赃的时候在想什么?”
话刚出口,看到令仪脸上了然的笑意,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
“如果你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那件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好像没人透露过具体细节吧!”
“你敢告诉她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他扔下一句话,纵身一跃消失在远方。
令仪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是担心父兄和齐询在边境的境况,又害怕齐谌会在京中对付孟懿容母女,索性披衣起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六婆家门外。
见家门大开,令仪暗叫不好,推门走了进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自婆媳俩的卧房冲了出来。
她几招便把他反剪双手扑倒在地,逼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那人还待狡辩,令仪一脚狠狠踹在他腰眼上,厉声道:“不说实话,我就要了你的命。”
他杀猪般嚎叫起来,哀声求饶:“是陈公子让我来灭口的,求女侠饶命。”
令仪疑惑地问:“我已经不住在这里了,难道他不知道?他不是冲我来的吗!”
那人趴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回答:“是宫里贵人指使的,说要林贵妃二殿下乳母的命。”
令仪心头巨震:“谁是二殿下乳母,六婆?”
令仪担心婆媳俩伤势,赶紧放开他,急步向屋内奔去。身后劲风嗖嗖,一点星芒破空而来,令仪翻了个跟斗躲过了暗器的攻击,抄起身侧的铲子掷了过去,那人当场了账。
阿明媳妇手中紧紧攥着一条覆面黑巾,含泪的双眼不甘地瞪着令仪,双唇一开一合。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是一句:“没想到这么快一家人就团聚了。”
六婆胸前被鲜血浸湿,气若游丝,似是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她来。见到令仪,她眼睛一亮,指着榻旁一个五斗橱,示意她打开。
令仪打开柜子,才在里面找出几张泛黄的信纸。听六婆道出一句:“没想到我守口如瓶,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便溘然长逝。
她展开信纸,一字字念道:“吾姊台鉴。相见十载,妹忍辱含垢,无一日安宁。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事既因我而起,便须由我而终。姊今托人赐药一副,妹愿以命息姊之恨,换询儿安宁。罪妾林氏。”
令仪震惊不已,没想到贵妃之死也与皇后有关,便把信藏在袖中。她哭了一场,郑重埋葬了婆媳俩,便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接下来的时日,她仍在民间自发组织的药局抗疫。待疫情渐渐得到控制,听闻边境争端不断,她赶忙从寄养的人家牵走了来时骑的马,直奔柳州而去。
令仪快马加鞭,五日终于行至百越之地,寻了处客栈住下,浆洗衣物,熏香沐浴,洗去一身疲惫。
她恋恋不舍地走出热气蒸腾的浴桶,擦干湿漉漉的长发,心满意足地披衣睡下,瞬间沉入黑甜梦乡中,忘了戒备暗中窥伺的眼睛。醒来时,她已被牢牢捆住。
令仪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才知眼前一切不是梦境。她游目四顾,只见屋内陈设极尽简朴,墙上挂着兽皮,桌椅皆用木头雕成,形象千奇百怪。
她还待再看,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个雄厚的男声骤然响起:“这是你送我的第十个压寨夫人了,前几个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这个再不好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