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子越老越糊涂,不肯给同行一条生路,仗着百姓常用的安炎丸秘方掌握在自己手里,多次涨价售药给同行,却遭同行联合权贵打压多年。到如今李家已是风雨飘摇,始终不肯放权的李老爷子这才承认自己老了,把凋敝的家业交给了长子李光宗。
李光宗接手李氏药行—《万安堂》后,直接交出了安炎丸秘方,转而做起了西药生意。他年轻胆大,押上了全部家底,宅子铺子都抵押了,从洋人手里购买了十几大船西药,他很有信心能靠着那批西药让李家东山再起。
然,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海上风暴,十几船药物全军覆没被卷入海底。
此事一出,借贷给李家的钱庄老板和药材原产商们纷纷上门扯着嗓子讨债,简直要把李家的门槛踩破。
逼得李老爷子没办法,想变卖亡妻的遗物,当年从娘家带来的传家宝——“四尊瓶”保住宅业。可他翻箱倒柜找三天都没找到。把李家人挨个调查后才知道,是二少爷偷走输给了王爷府世子。
李老爷子当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至今都没醒。
李光宗为挽救李家于水火,才丢下脸面跪在了王府门口。
出墨竹轩,他想去看看他爹,但天色已晚,便作罢了。
回到洗云堂,刚躺床上看会书,一个穿着盘扣青衣,身形纤瘦,面容姣好的短发男孩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男孩,眉眼间很像对面小世子,同样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只是比小世子矮一点,长得也没小世子更白更精致。
“大爷。”男孩朱唇轻启,声音软糯。
李光宗扭头瞧了他一眼,没吱声。
男孩移步到床边坐下,伸手打开床头柜上刻着焰纹的烟盒,取出一支烟伺候到李光宗嘴里,划着洋火,轻声道:“元儿想您了。”
李光宗两指夹起烟,“上来,给我按按。”
“哎!”男孩脆生生应道,利落地脱掉鞋子爬上床,跪在他大腿侧,乖巧地为他按上了腿。
按着按着,元儿小脸就开始发烫了,眼神不老实,总往李光宗那处瞟,身体终是没禁住欲望的烧灼,轻轻跨上李光宗的身,像只娇俏的小猫依偎上来,双颊绯红,小手不安分地隔着光滑的料子在李光宗鼓鼓的胸肌上摩挲,言语诱惑撩人,“大爷,我的大少爷,疼疼元儿吧。”
李光宗半掀着眼皮,目光如梦似幻,悠悠慢地吸了口烟,朝男孩脸上吹去,“骚货。”
外面起风了,刮动着树枝,摇晃着窗棂。
不一会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光宗和他的小情人沉浸在一室旖旎中,没心思顾及这雨幕的拉开。
世界在黑暗中渐渐陷入沉睡,只有那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疲倦。时光仿佛被这雨水浸湿,缓缓流淌,一夜又一夜,一月复一月,一年接一年。
当雨停叶落,寒意两度席卷人间,悠悠时光已悄然走过两年多。
1912年,腊月十四。(民国二年,1913.1.20)
刮着北风的京城夜,寒冷彻骨,连空气都好似冻住了。
璟昭抬手叩响了李家门环,向开门的李司表明来意后,他来回踱步,内心挣扎了一会,终屈下双膝,跪在了李家大门口,垂着脑袋,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两年发生太多事,李光宗靠着变卖那只瓶子给洋人,东山再起了。
他不但没放弃西药生意,反而高息压住债主,用卖瓶钱继续购买西药。后凭着过人的头脑打通了西药在全国的销路,仅用一年就回本盈利了。他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与外资合作垄断了国内西药进口渠道。如今的李家,日进万金,堪称商业奇迹,海关进来一粒的西药都得姓李。
而睿王府衰落了。
去年腊月廿五那日,太后替小皇帝颁布了退位诏书,清廷瓦解,清皇室宗亲一夜之间沦为了平民百姓。
雪上加霜的是,前几日,睿王府突遭一伙匪寇,王爷不幸在梦中被匪寇击杀,王府被洗劫一空,就连缎面的被子都没给他们留。
屋漏偏逢连夜雨,睿王府地契产权原属于清廷,小皇帝退位后,产权归了新政府,因睿王爷曾是新政府敌对派,不在皇室优待条例内,政府要求璟昭一家年前搬离王府,或用五十万银元赎买,否则到日子他们要清理门户。
睿王爷出殡后,看着哭成泪人儿的额娘和姐姐们,璟昭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不再悲伤家中的遭遇,阿玛离世,他是王府唯一的男人了,毅然挑起了大梁,誓要保住王府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他跑遍全城,没有一家钱庄和银行愿意借他钱。给出的理由如出一辙,他没有抵押物。
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下,他能想到的,也就当初还李光宗四尊瓶之恩了,没有那四尊瓶就没有李家今日,他抱着渺茫的希望,盼着李光宗能念及那份恩情,借他五十万银元。
“吱呀——”李家那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厚重的门轴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李光宗披着貂皮大衣,傲气凛然地走了出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一根食指挑起了他冻得僵白的小脸儿,“换你当七日奴才,如何?”
璟昭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李光宗怕是要报当年的羞辱之仇,但他没办法了,环顾四周,黑洞洞的尽是绝境。此刻的他,只要能拿到钱,什么都愿意做的心态,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