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昭七日都没能摆脱李光宗。
他恨恨瞪着李光宗,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了!”,可该死的身体却好诚实……当李光宗把他抱在身上,大掌覆上他后颈结痂的疤痕,低声为初夜的粗暴道歉时,那些滚在喉头无数遍的狠话,突然像晒化的雪,又流回了心里。
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没有人能真正意义上做到身心分离,不管身体遭遇什么,心都能感知到。他的心随着身体变化也产生了变化,从清醒后的抵触,竟慢慢接受了他。
璟昭曾问过一个和他交好的青楼姑娘,“被不喜欢的男人碰什么感觉?”
菱瑶答:“恶心呗。”
璟昭又问:“若是喜欢的人呢?”
菱瑶沉思片刻,暧昧一笑:“想搂着他一辈子。”
昨夜他贴着李光宗汗湿的胸膛时,忽然想起姑娘的话,笑了。他懂了,读懂了自己身体的谶语。那分明是一场令他抗拒的掠夺,可他却贪恋上了男人蒸腾出的汗香,不愿起来。原来情动时啊,根本容不下思辨,就像春雪遇见炭火,除了消融别无选择。
北京城的雪下得又急又密,璟昭踏出李家大门时,已是第八日早。
他裹着当初进李府时穿的那件袄子,怀里藏着两张汇丰银行五十五万鹰洋的存单和一纸借据。
李光宗说,五万是他付出身体应得的报酬,他是皇族世子值这个价钱,不要息。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能白借,他得房抵付息。
璟昭本也没想过白借李光宗的五十万,倒是没想到他额外又给了自己五万块。虽李光宗说法难听,是皇族世子付出身体的报酬,
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进了自己口袋,日后做点什么的启动资金都有了,也不单纯的是自我牺牲,他没什么不知足的,随李光宗怎么侮辱怎么说去,反正那假菩萨在外自命清高也不会说出去。
几步外的王府大门在雪中忽隐忽现,他快走了两步,刚踏上台阶,膝头一软,栽在了台阶上。
他挣扎几下都没起来,想喊人,可胸口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喊不出来,结果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身上都落了层白雪。
“昭儿!”胡同口冒出个女人身影。大格格云瑛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急走,左腿使力时身子总要往右歪。她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容貌是一等一的,可惜是个瘸子。
她蹲在雪地里,拉起璟昭的胳膊,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上了自己的背。
如今的王府萧瑟冷清。
为节省开支云瑛遣散了大批奴仆。
留下的不足二十人,都是近身侍奉对主子忠心耿耿不要月银也要跟随主子的。
璟昭的贴身小太监正在东院门前扫雪,见大格格背着人艰难走来,撇下扫把连滚带爬地跑上来。
“请格格安。”他草草打了个千儿,见背上人是璟昭,急出了哭腔,“我的爷啊这是怎么了?”
季全伸手要接,云瑛却侧身避过:“你去请大夫。别惊动额娘。”
璟昭额娘自打王爷走后,哭得病倒了,原就有的咳嗽病愈发严重,再也没下来过床。整个王府都好似蒙上了一层灰,死气沉沉。
炭盆烘得屋里暖乎乎,陈大夫进门时带着股子药香,三指往璟昭腕上一搭,小眼睛眯成了缝,“肾气虚损,得下猛药,我开个方子,每日膳后服下。”
陈大夫伏在案前,狼毫笔尖落在纸上,边写边念叨着,“鹿茸三钱固元阳,地黄八钱滋肾水,山茱萸四钱,紫河车…”
云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陈大夫,这又是鹿茸又是紫河车的,小弟究竟得了什么病?”
“这个,”陈大夫摸摸山羊胡思虑了一下,还是告知了,“直白点说,房事过度,耗伤了元阳,身子被掏空了。”
“浑说什么!”云瑛甩着帕子,气得从璟昭床边站了起来,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幸得季全眼快扶住了她,“小弟还未成亲!”她不信璟昭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逛窑子。
陈大夫嗤笑一声,山羊胡翘起个尖儿,“大格格,当老夫是那起子江湖郎中?世子爷这病,可不是女色所致!”
“你什么意思?!”
陈大夫可是见多了病患亲属听到不满意的诊断结果恼火不给钱的,小豆眼滴溜溜一转,“这诊金和车马费,按杏林规矩,需得先付。”
云瑛没好气瞪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几块有些发黑的碎银递给他。
陈大夫接过掂了掂,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案上,顺便背起了药箱,“外敷的。世子谷处有出血之症,是下头那个!”他哈哈一笑,摸着胡子转身扬长而去了。
云瑛震惊得一屁股坐回了床边,一时半会都没缓过神来。
“季,季全,脱了他的裤子看看。”
季全有点为难,爷沐浴都不叫人伺候的,怕看。
颤着手扒下璟昭后腰裤边一点,看到素色小裤上洇着血渍,就给提上了,“格格,陈大夫说的没错。”
云瑛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想起上个月路过的百顺胡同,那些有钱的爷们儿搂着年轻男孩们进进出出各类楼馆,男风盛行,让她脊背发凉,好怕弟弟也卷入了其中。
“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许叫第三个人知道,拿着方子去抓药吧。”
“是。”季全刚要走,大格格又道:“药说你吃。”
“啊?”
“就这么说,去吧!”
季全一出去,云瑛就掉了眼泪,揪着帕子痛心疾首,“昭儿,大姐姐的男子汉,你就这样…你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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