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门房倒是没再拦他。
但出府还没走几步,林春澹便感知到有人跟着他。回头寻找,果然瞧见两个躲躲藏藏的鬼祟身影。
是府中的小厮,应是林敬廉派来的。
林春澹轻嗤一声,明白他这是打得什么算盘。
若他出府逃走,林敬廉便有正当理由将他抓回,到时也有了正当理由婉拒谢庭玄,再好将他送给九千岁。
可惜,林春澹并不蠢。纵然逃跑,也是要到谢府再计量的事情,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安全全地离开林府。
想着,少年也就没再搭理他们。而是大大方方走在街上,在众小贩里找到了帮忙代写书信的穷秀才陆行。
自从魏泱随着父兄驻守边关,他便常常用攒下的钱来陆行这里写些慰安的书信。
陆行是个年轻的穷秀才,青白色的长衫上打满了补丁。他见是林春澹,头也没抬地问:“又是如旧?”
林春澹点头,但又很快摇头,犹疑着说:“陆兄,你帮我问一下,问魏泱……能不能收留我。”
少年说这话时,神色中似有几分窘迫。
陆行倒是没觉得怎么,随手加上两笔,问:“你要离开京城?”
林春澹摇头,低着脑袋,像是要把地面盯穿一样。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此时此刻,似乎也只能将遭遇说给这个落魄的穷秀才。
“我,我要嫁人了,男妾。”
陆行下意识以为是他要成亲了,随口接了句恭喜。
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少年娶亲,而是他嫁人……一时冲击过大,不知道说什么,也沉默下来。
缓了半响,想安慰他一句。但又因为嘴笨木讷,还是什么没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长久地沉默着。
林春澹最先受不了这种沉默。他知道陆行是个心善的穷秀才,他一定在同情自己的遭遇。
可他不喜欢这种同情,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很苦。
便率先开口:“陆兄,你帮我将信寄出去。等过几日,我便来取。”
还是如旧。
陆行点头,低头将信装入竹筒的时间,林春澹已经转身离开。
他看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不免思量。
男妾,谁会愿意做男妾呢。
日头正浓,阳光穿过垂丝海棠的枝叶,在树下漏下几缕碎金。偏厅内,鎏金香炉里遥遥升起几缕烟线,乌木沉香的味道弥漫至每一寸角落。
檀木供案后,太子陈嶷正淡淡饮茶,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的残局。
桑尧上了第三盏茶,掀衣跪在太子身侧两尺距离,笑着致歉:“殿下,我们郎君马上就来。”
太子陈嶷也有双好看的桃花眼,他长相俊秀温柔,性子也平和。被臣下这样对待倒也没生出半分不爽,反而啜茶笑着回应:“你们郎君昨夜辛苦,孤自然体恤。”
说着,不动声色地打听起八卦:“庭玄今日回府,可有什么异样?”
桑尧想起郎君脖颈上的牙印,没敢出声,只婉转道:“郎君回来便去沐浴更衣,一个时辰了,还未出来呢。已经吩咐席凌去催了。”
陈嶷和谢庭玄虽是君臣,但更是旧友。昨夜林府的事虽未闹得满城风雨,但陈嶷也是知晓一二的。
谢庭玄性子孤傲,自是受不了被旁人在这种事上算计,现下心境定是波云诡谲,难以言状。
陈嶷出身天家,对这种事也算耳濡目染。但他还是头回见到男人爬床的。
庭玄……应是喜欢女人的吧?
他叹了口气,便见谢庭玄掀帘而进。
左右一个卑劣小人,等风头过去了,随便打杀遣送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