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敢向前,人们不想毫无意义地死。
那几个跑到主控室门口的人也被孙池野赶到了负二层的大厅。众人就和两位部长和几十个士兵这样僵持着。
其他的部长在哪里呢。他们苟全在负一层的会议厅,听着楼下的动静。他们不应该去站边。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站哪一边都是错误的。于是他们便听到楼下渐渐没了声响。
众人对峙着,漾然也从居住区赶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大拿枪指着别人。
“老大?”漾然试探性发问。
“漾然,站到我身后去。”枪只是威慑作用,更多的是在于顾清泽有能力制服这些人。毕竟变异的人都能被他一击毙命。
“副指挥官,你还要听那群杨朝走狗的?你不想活命?”带头的男人挑衅似的问他。
“闭嘴!”顾清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愤怒。
顾清泽握着枪的手收得更紧了,向来是笑着的脸庞此时神色凝重,眉毛拧到了一起,握着枪的左手手臂上有道道青筋浮现着。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男人见到顾清泽没有真的开枪,继续为虎作伥道。他肥大的手掌向前摊开着,大言不惭地冲着顾清泽大喊。那唾液似乎能溅出去五米远。
“你,顾清泽,凭着自身的本领活着,在主控部里坐着那个,姓杨的,凭着自己的地位活着;还有您,孙部长,以及科研部的各位,不都靠着‘关系’活着。你们都能活着,凭什么我们不能活!”男人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极大,几乎是指着顾清泽鼻子说的。身后的人群也跟着随声附和起来。
“凭什么我们不能活!”人们高举着右拳,整齐划一地放下,举起。
“凭什么我们不能活!”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似乎整个基地都在为之震颤。
“凭什么我们不能活!”人潮缓缓迁移,似乎是大厦之将倾。
顾清泽握着枪的手松了力气,他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似乎是对这群人彻彻底底失望了。在他第一次去地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内心也是万分恐惧的。他看到他的前辈死在他的面前,他还要将他前辈腐烂的身躯亲手葬送在茫茫的雪地当中,他站在雪地里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被他的接班人埋葬在异国他乡的土壤中去。但是他想,为了人类的未来,他也务必来到万籁俱寂的地面上去,去寻找那一丝丝生的希望。他又何尝不惧怕死亡,但是临别为他送行的人们的眼里却又包含着希望,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去了。
于是,如今,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里面只有对个人利益的嫉妒热忱。如果人类内部的事务务必染血,请让他作为第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吧。
他把枪递给了漾然。漾然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他只好摊开双手,接过了不算太沉的手枪。顾清泽又拍了拍那把手枪,眼神里带着阴翳和决绝。
为首的男人见此,叫声更大,他认为这个指挥官对他们的抗议服了软,他更加大踏步着向前走着,顾清泽紧握着拳头迎了上来。
几乎只是一瞬,顾清泽干脆利落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像提起一只老鼠一样简单将男人高举到半空之中。男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顾清泽的手不断收紧,男人的手徒劳地掰着顾清泽的手指,那手指并未动一分,顾清泽仰视着手里的人,看着他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眼里并无一分不舍,随着手越攥越紧,在男人还没有因为呼吸不畅而殒命时,他的脖子被顾清泽硬生生掐断了,从眼睛里,嘴里,鼻子里喷出的血液溅了顾清泽一身。
血液喷出的一瞬间顾清泽闭了眼。可是还是有不少血液顺着眼睫毛低落,掉在金属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噤了声,男人的头和身体就像是洋娃娃一般,脖颈处只有几条筋脉藕断丝连似的连着,男人死不瞑目,眼球似乎要冒出来了。
顾清泽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染红的半边脸活像地狱里的杀神,他瞥了一眼死在地上的男人,抬眼看向人群,用冰冷地,丝毫不带情感地声音说道,
“还有人有意见吗?”
漾然是想过顾清泽经过基因改造后的能力强,但没想打能强到这种地步。他的手还在半空悬着,手里还拖着那把枪。他似乎知道为什么这把枪要轻一点了。因为里面压根没有子弹。眼前的顾清泽似乎与之前那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温柔,说话时都带着笑意的人完全两样。漾然于是乎有看到了死亡。
顾清泽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人群也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各作虫鱼鸟兽散了。
顾清泽转过身,脸上并没有太好的颜色,他看到漾然还呆愣在原地,本想收回自己的枪,可在手伸到漾然手的上方的那一刻,自己染满了血迹的手和漾然白净的双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感到一阵窒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颤抖着声音说,
“留着吧。”
孙池野手里的枪子弹并未少一颗,他也同样惊讶于顾清泽的能力。徒手打爆怪物脑袋的事情他只在小说里面见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的垫底生如今能强大如此。孙池野想不到如果顾清泽站在杨朝的对立面会是怎样的情景。
“你去和元帅汇报情况吧。”顾清泽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孙池野和漾然还有几个士兵站在原地。
他的太阳永远照不到他了,顾清泽近乎绝望的想着。经历这件事过后,自己在基地是什么?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怪物,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机器。如果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他务必是孤独的。他只能当杨朝最快最准的枪。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走上那嗜血的道路。而漾然呢?他本身就是阳光,他也不应该被自己拉倒这片阴影下。他的鞋上还有血迹,每走一步便在地板上留下一个血脚印,走廊里的人们在碰到他的时候几乎是贴着墙壁,以前与他热情打招呼的下属此时也正以畏惧,担忧的眼神瞧着他。他低着头,不愿意对上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直到他走到盥洗室,他用冰凉的水拍打着自己的脸,连带着手臂,手上的血渍洗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就是感觉洗不清,无论怎么洗,那铁锈一般的味道始终萦绕在他的身旁,他痛苦地忍住眼泪,一次又一次搓洗着自己的手,但他知道永远洗不干净了。
他的太阳还会拥抱他吗?他的太阳还会在他迷茫无措的时候给予他安慰吗?他的太阳呆愣在那里,肯定是忌惮,畏惧他的能力,自己将会身处永夜的困境。不,他的太阳他已经不配拥有,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怎么配得到那么纯洁无瑕的人的照料?自己只能做暗夜里的独行者,为人类的事业弄脏双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他。
顾清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时候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拥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爱他了?
孙池野刻意迈开了血迹,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轻声给予安慰,
“总有人手上要沾血的。”
“你们几个找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孙池野吩咐着几个士兵,随即朝着主控室的方向走去。
漾然蓦然那紧了那把枪,顺着脚印往盥洗室跑去。他不在乎那些血液如何弄脏了自己的鞋。
顾清泽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洗着自己的手,冰冷的水把手冰的通红,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
一阵一匆匆地脚步响起,顾清泽想着谁看到了这一排脚印还敢过来。
顾清泽将将转过身,漾然几乎是把他扑了个满怀。顾清泽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悬在半空之中,感受着怀里的人给他带来的温暖。
衣服上的血迹也同样染到了漾然身上。漾然不在乎这些。
“漾然?”顾清泽抑制着自己几乎颤抖的声音。
漾然没有做声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顾清泽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泪痕顺着脸在原本被鲜血染红的地方留下清澈的痕迹,泪水染着红顺着下颚线划过,最终汇聚成一个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漾然的身上,把原本雪白的衬衫,染红,他回抱住漾然,顾清泽把头深深地埋在漾然的脖颈间,这个连死亡都不惧怕的大人,此刻抱住比他小一圈的身躯,哭得难以自抑,哭得浑身颤抖,他似乎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无数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漾然感觉脖子湿湿的,他知道那是他的泪水,他任由着顾清泽在他怀里哭着。
我的太阳没有抛弃我。
我的太阳是我唯一的救赎。
自此,他是他的故乡,他是他的底线,他是他在这末世里不变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