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泽再被杨朝传话之前并没有想到那九个人会这么快死去一半还多，即便在这之前，他也早早地听说了崔哲跑出来的传言，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那是真的。

“元帅，暴力镇压不是长久之计。”顾清泽忧心忡忡地仰视在上的女性。

“我知道，但是目前这是最好的方法。”台上的女性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额头靠在双手上，表情似乎陷入了大大的阴霾当中。

“元帅，不然，下次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顾清泽拳头攥着，紧盯着台上人的动作。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你也知道，十个人到地面上行动和你所有行动次数带回来的孢子的数量是一样的。”

“那又有什么用呢？对孢子的研究不还是一无所获吗？”顾清泽似乎突然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一无所获？是，是一无所获，我们对基因改造，胚胎培育消耗了那么多资源，那么多成本，农业部，基础生命保障部的生产力一直跟不上消耗量，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人类困死在地下吗？”杨朝说道这里的时候情绪愈来愈激动，到最后她拍案而起，怒视着台下的顾清泽。

杨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头别过一边，大声叹了口气。

“对不起，失态了。”顾清泽能理解杨朝的心情。作为仅剩人类的统治者，她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

“还有，西伯利亚地下城的能源保守估计也只能再使用十年了。也就是说，十年之后，人类在不找到出路就会彻底灭亡。”这是杨朝已经确认了无数遍的事实，杨朝随即又叹了口气。

“命令执不执行随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杨朝不再看向顾清泽了，而是转头看向各个部门送来的一大堆文件。

顾清泽走出主控部，思索着，如果只是欺骗众人说不抽签了，到时候再进行抽签的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水流总是积少成多后汇入大海的。即便地球上有些地方光秃秃一片，但是大气总还是运动着的。他们徘徊在地球的上空，从放射性拉满的海水中产生，凝结成云朵，随着风飘向地球的各个角落，有些在热带亚热带变成雨洒落在地上，奇亚人的建筑上，奇亚人的身上。有些在温带，寒带飘落成雪花，在春天，夏天来临的时候又融化成水，浸入土壤，或汇聚成河，最后流入他们的故乡。那势头几乎不可阻挡。

人们的情绪亦是如此。

历史上有名的起义也总是在人们的情绪都达到一个点之后爆发的。然而爆发的可能终究是小部分，其他情绪并没有那么高涨的人在周围人的带动下也加入了不明所以的运动当中去。就像是河流边的碎石和泥沙，在河水流动的时候加入他们，使这条河流变得更加肮脏，在河流不再流淌时他们却又沉到河底不见了踪影。

正是午饭时间，负二层餐厅的人数颇多。

刚开始只是小声地议论，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崔哲的事情。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振彻了整个餐厅。

“靠！老子不想去地面送死啊！”人群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是越来越多的附和。

“谁想去死啊！”

“谁跟着她杨朝来地下是为了送死的啊！”

此时又有人旁添一把火。

“凭什么杨朝不用去！凭什么科研部的不用去！”喊声越来越大，这似乎激发了所有人的愤怒。

“谁不知道科研部部长和杨朝是老相识！”人群中突然喊出这么一句。人群更加嘈杂了。

“还有科研部的那个玄知戮是杨朝她老师的孩子！”

“杨朝当年害死了她老师！”

“那她也不能拿我们的命赎罪！”

喊声越来越大，像是旧时候起义似的，几乎所有人举起了右手，餐盘，食物摔翻在地，他们在负二层的大厅里高声呐喊着，还有一小部分人跑到了主控室的门口，士兵拦截着这群人，防止他们砸开铁门直直闯入主控室。

“你去保护杨朝，我去负二。”顾清泽通过耳麦和孙池野联系着。

此时的负二已经挤满了人，顾清泽挤过黑压压的人群，找到一个较高的桌子，翻身站了上去。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顾清泽高声呐喊着，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朝向他。

顾清泽眼见没有几个人在说话了，大声喊道：

“我知道大家可能对元帅的命令有意见，我也知道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时夜小队队员的情况。”顾清泽扫视着人群，铿锵有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但是为了人类事业，牺牲时不可避免的。”

“这也是我们能存续下来的唯一办法。”

还没等顾清泽说完，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放你娘的屁，老子就是想好好地活下去！”

“你是无敌了，你有抗辐射性！你考虑过别人吗？！”

人群几乎是在一瞬间又沸腾起来。

“反对杨朝独裁暴政！我们只想活着！”

人们高声呐喊着，纷纷涌向通往主控室的道路。

顾清泽跃下桌子，奋力跑到了通道的入口处。同时下达着命令让士兵做好防御措施。

他对领头的男人说，

“再往前一步，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顾清泽从来没用枪指过谁，这是第一次。

即便他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眼前的男人明显没有想到顾清泽会拔枪。在这个基地里，枪是稀罕物。只有堪堪几人有。

仅仅是一场反抗，男人并不想因此丢了性命，他后退着，嘴里却仍然出言不逊。

“哼，顾清泽你也就这点能耐，你还能真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