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参加考核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被自己的“队友”亲手杀了。蓝色的血液很扎眼。思安惊恐地望着他。他也是从那时起才知道,所谓升阶考核有多么残酷。
升阶考核的场地不会清理。只有物资补给箱会更新。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角落发现腐烂的尸体或者森森的白骨。
一回生两回熟。思安见得多了就彻底不会害怕了。凡是见到对手,思安根部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基本上是一枪毙命。活下来的人对于自己的升阶考核将会是一种威胁。
再加上他是某执行官的孩子。他成了考核里赫赫有名的杀神。
几乎所有人都不想跟他打照面。
思安有时候也会跌下神坛,亦或是一个比他还要强大的对手,亦或是相互报团取暖的蝼蚁。
“体能S,反应力S,速度S,力量S,灵敏度S。失误98次,受击986次,击中要害354次。恭喜您!是否保存本日数据?”机械的声音在思安的耳边响起。
“删。”思安疲惫地从训练装置里离开,他揉了揉眉心,热了热军用的多功能的无趣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他被困住了,困在自己的小小的一方天地。
他的处境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人类的精神还算是自由的吧。
顾清泽跟在男人的身后,他对这所基地里的人有愤恨,有敌视,然而他却只能把漾然的生命寄托在自己一生所仇视的敌人身上。
男人的办公室并不算豪华,但却是独树一帜。顾清泽基本上能确认眼前男人在这所基地的地位类似于“元帅”。
进入办公室后,男人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
顾清泽停了脚步,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坐。”男人抬手向旁边的椅子。
顾清泽一面担心着漾然,一面却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这场面不像是对待俘虏,刚像是两个政府集团谈判。
人类压根没有这个地位。顾清泽想着。
他缓缓坐到了椅子上。眼睛依旧死盯着眼前的人不放。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继续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顾清泽。”顾清泽如实回答。
男人并没有过于惊讶,他早已有了些许的猜想。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男人继续问道。
“沈舒安。”顾清泽继续回答道。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果然,没错。自己猜的一点不错。
“顾清泽。嗯,好名字。”男人站起身来,看向了窗外。窗外是一朵朵的向日葵。
两个本不应该在一起的人何必成为对方最大的痛苦呢?男人想着。但是他又控制不住地在自己的窗外种满向日葵,又忍不住地将自己收留的孩子取名为“思安”。
顾清泽。好一个顾清泽。
顾清泽也抬眼看向窗外,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真切的太阳了,外面一片金灿灿的光芒。顾清泽并没有看清窗外的景象。
“她还活着吗?”男人问道。
顾清泽苦笑。
“这位先生,要杀要剐随你。何苦践踏人类为数不多的尊严?她早早去世了。”
“死在辐射下。”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一愣。他本就不应该抱有希望的。
男人的问话迫使顾清泽回忆起母亲死亡时候的惨状。当时人类的科技还没有被击溃。但是母亲拒绝接受治疗,只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母亲最爱的花是向日葵。顾清泽便拖着羸弱的身体每天都去花店采买。
向日葵向阳而生,代表着希望。而母亲的身体却在与日俱下。
母亲死在悄无声息的夜晚,那一天的向日葵开到了第二天,它似乎把母亲的生命吸走了。
沈舒安离开了这个世界,既不带走一点的爱,也不带走一点的恨。
顾清泽小小的身躯抱着母亲的身体痛苦。不久后他就被舅舅一家扔到了西伯利亚军校。
舅舅是打算让他死在那里的。母亲名下的财产有很多。
谁也没有料到奇亚人的攻势那么快。甚至不给顾清泽舅舅追悔莫及的时间。
男人也始终忘不了和沈舒安诀别时的话语,
“顾泽,我和你,两清!”
顾泽早就该料到的。但是他料不到这个孩子。
他看见与她相似的眉眼的时候他便慌了神。
再加之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结果到最后,是这个孩子叫顾清泽。
情清未清?
她偏偏给了他这么一个名字。
他无法追问一个死人问题,就只好把这些困苦抛给活人。
“你没有感觉你和正常的人类不一样吗?”顾泽问道。
沉默了一会,顾清泽认为说不说实话都毫无意义,于是,
“我经过基因改造,身体各方面技能会更好一些。”
“哦?基因改造?你认为基因改造就能帮你抵御辐射?”
“那你的同伴为什么不经过基因改造来到地面上来呢?”
男人接二连三地抛出问题。
“我不了解这方面的机理。”即便玄知戮和他抱怨过只有他的基因改造能使他抗辐射而其他人却不能。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化了一道口子。蓝色血液溢出。
顾清泽看着一滴一滴滴到桌面上的血液,手紧紧地攥住。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只不过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男人又是叹了一口气,伤口开始结痂,他用纸巾擦了擦桌子上的血渍。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不可能。”顾清泽的声音颤抖着,他的世界观似乎被打破。
“你的脑频率和正常人一样吗?你觉得基因改造会影响脑频率?”
顾泽要逼迫顾清泽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配,他不配。不,任何一个奇亚人都不配。没有这个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清泽的心中天人交战。
不争的事实却又摆放在那里。
绝无可能。是吧?绝无可能......
男人并没有理会顾清泽的反应,他转身又看向窗外。任何人都需要一些时间接受自己身份的改变。想来自己刚刚当上指挥官的时候也有些不适呢。
怎么可能啊......
命运似乎和这个人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或许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两个人的苦难变为四个人的苦难。
顾泽并不这么想,他认为现在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伤神罢了。他也没想到他和沈舒安的孩子还能活下来。
笼,深深困住众人的笼。
“顾泽。我的名字。”男人抬脚离开。
“你的同伴我们会想办法维持一个基本生命体征的。至于后面让他得到完全的恢复,等你冷静后再说。”
顾清泽快步追上去,然而办公室的门却在一瞬间关闭了。
顾清泽敲打着门。
“不!现在就说!他必须活下来!”顾清泽声音颤抖。
“我说了等你冷静之后再说。”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无论顾清泽怎么问话都不再有回应。